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那一瞬间江桃李恍然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在他心里。
温柔的语调总会给人以错觉。
可错觉永远都是错觉，对不了的。江桃李没有回头，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言叔。”宋成蹊恭恭敬敬地和江言打招呼，江言点了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
桃李明白他爸爸的意思，一直躲着宋成蹊也不是办法。
“你们聊，我回去了。”
“谢谢言叔。”
江桃李沿着公园的路走着，宋成蹊跟在他身后，踌躇着怎么开口。
“我…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江桃李又能回他什么呢？换一句没关系吗？
江桃李自顾自地往前走，对他的道歉毫无反应。
宋成蹊一把拉住他，却被桃李推开了他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江桃李的面前，诚诚恳恳地说:“木木，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如果…你是为了我原谅你来的，那你回去吧，我没有怪过你。你不用和我道歉的。”他已经可以表面上很平静地面对宋成蹊，但他心里有多害怕因为这些话宋成蹊就走了，只有他明白。
一个人的爱啊，要是见不到也就算了，可一看到那张脸，无论过多久，一眼心动的人还是会心动。
他多希望就这样散了也好，至少宋成蹊以后不会有愧疚，愧疚是感情里最廉价的，他不需要宋成蹊这份廉价的愧疚。
口口声声说着要放下，可真的到要放的时候，又踌躇了起来。
“我是真心实意的和你道歉。”
“我不用你道歉。”
大衣口袋里放着江言临出门前让他带着的烟和打火机。他爸还没问他要就遇上了宋成蹊，站在护城河边，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在石桥上敲了敲，稍稍倾斜，抽出了一根。背着风点了起来。他极力的掩盖自己的害怕，无助。
宋成蹊看着燃起的星星点点，换做以前，江桃李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抽烟的。
那时候高一，陆诚来找江桃李玩，给他递了根烟，江桃李就点上了，染了一身烟味。
碰上宋成蹊的时候，被他狠厉的眼神瞥得再也没有下一回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场错过中考的车祸，是因为那个货车司机一边抽烟一边开车，闯了红灯撞上了骑车去上学的宋成蹊。
宋成蹊对烟味深恶痛绝。
可如今他和那个货车司机有什么不同呢？他何尝不是狠狠伤了江桃李，又做着那些毫无意义的补偿呢？
他没有资格去痛恨烟味，就算江桃李对着他的脸吹上那么一口烟，都是他应得的，他应该回想起那种痛，就像现在江桃李感受到的一样。
“江桃李，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失去你？”宋成蹊的声音就像燃起的烟一样变得轻飘飘的。
“宋成蹊，你真的关心我，爱我吗？你现在是在干嘛？你又不爱我，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在你心里永远都是你的比赛，围棋，我又在哪里呢？”最后一句话是他近乎嘶吼喊出来的。
宋成蹊哑然，那些话是他自己讲的。他的口不择言，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一次次地说着，而江桃李每每都麻痹自己，想着他只是生气而已，他不会不爱我的。再后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爱我就不爱了吧，真的好累好累了。
“木木，是我口不择言，对不起。”
烟在风里燃的很快，心平气和的氛围也随着烟消散了。
“我不想和你吵，我做的还不够吗？江桃李，我不爱你？我连夜赶回来等着我的是什么，空荡荡的房子，走得悄无声息。你究竟多想离开我？”宋成蹊皱着眉头看着他，阴郁的眼神，微红的眼眶。
江桃李掐了烟，轻声笑道:“很想，想了好久了。迫不及待地想…”
宋成蹊被激怒了，一把攥着他的领口，眼里的阴郁一扫而尽，转而充满了狠戾“江桃李！你就这么想和何遇在一起吗？”
“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何遇三番五次挑衅我不就是为了你？”
江桃李也不想解释什么，用力想扯开他攥着的手，他的力气又怎么比得过怒气冲天的宋成蹊，“松手。”
“江桃李，我动了我们在一起一辈子的心思…你…不要走…好不好…”第一次，他这么伤心，一直在眼眶里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脸颊，声音渐渐成了低声的嗫嚅。攥着衣领的手松了下去，一把抱住了江桃李，把他拥在怀里，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温热的泪水沾湿了脖子里的围巾，江桃李感受着那一抹余温慢慢变得冰凉。
江桃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去。多余的安慰罢了，还是不要了。
“我本来就很花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中就如此，一辈子多让人奢求啊，宋成蹊，别闹了。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挣脱了那个他难得觉得是温暖的怀里，从宋成蹊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手帕，替他擦了擦眼泪，这张在他眼里澄净得让他心动的脸，如今心却满满都是遗憾。低垂着眉眼盖过他眼里的落寞还有难过，把手帕放在了宋成蹊手里，轻声道:“我走了。”
夕阳落在河岸边，河面泛着晃眼的波光，岸边的垂柳落着枯黄的叶子，起了风，落叶打了个转落在了河面上，晕开了一圈圈的波纹。
宋成蹊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周六下课早，江桃李回家路过这里总喜欢坐一坐再回去。
“坐着干嘛？”
“吹风啊！”
那个一直朝他笑着的男孩子，就这样在风里吹散了。
他一直站在那里，手里攥着那块手帕，越攥越紧，伏在河岸边的石栏上，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桃李只觉得好讽刺。
曾经，我求着你，你能喜欢我，爱我。如今我让你得偿所愿，你又求着我，让我爱你。宋成蹊，我是活该要围着你转吗？
晚上吃了饭，桃李帮着他妈妈收拾碗筷，江言在阳台剪花枝。
有人按了门铃。
“桃桃，去开门。这大晚上的，谁来会来哦？”
“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