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身后的薄薄暮色中渐远,黎明将至未至。
索尔欷钻进了一片树林,枝叶不断在脸颊上划过。他不住的狂奔,被附身的肉体不发出一点呼吸声,也丝毫感受不到肌肉的酸痛。索尔欷越跑越快,甚至于触动了周围的魔力元素,撕扯着沿途的枝叶。
“嗤!”
他深深一脚跺入土中,猛得停住身形。索尔欷紧绷的肉体逐渐放松,瘫倒在地上。仰面朝天,蓝月一侧,已朦胧地现出那黄日的轮廓。而遥相对望的,则是另几颗星辰光点。索尔欷脑子一片空白,就在刚才,他还在飞快地思索着这几日所遇见的众多事情。先是遇见香奈,无力目睹她的死亡。其后,他附身在香奈身上时,同时也获得了她的记忆。香奈32岁,但其实只相当于地球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过是青春年少。香奈之所以和丽娜成为冒险者,踏上这条生死之路,是因为,因为魔物袭击了她们的村庄,两人侥幸逃生,她们希望报仇希望能用自己的手去阻止这样的悲剧再发生。其中艰难……然后,又是魔兽,村子又遭魔兽袭击。
魔王军为什么要进攻要征服?为什么一定要彼此势不两立?魔王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勇者又是怎样的存在?那只尸鬼王让勇者想清楚是什么意思?魔王与勇者又有什么样的瓜葛?还有啊,人类总是自相残杀,那勇者,被政治所分割的勇者究竟。之前,那勇者必然路过厮杀中的村庄,可却显然没有援手。索尔欷想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一定要发生不可人类,魔族,不管何方都总不是正确的正义的存在,索尔欷是人却又不是人类,是鬼魂却不是魔族,他要如何选择这一切,他需要寻找自己的答案。
索尔欷揪下手边的一根草在眼前搓动。这才刚开始,他就卷在两族的漩涡之中,他可为什么非要插手这些事情?当初死时不就是嫌累了才要做鬼的吗,当初不是要享受才附身的吗?那只尸鬼王也说了,我又何苦为他人奔命呢,而且,现在看来确实没有好处。果然,不管在哪里,自己就是自己,总是变不了。在异世界,作非人类,还是过着这种什么也放不下的日常。索尔欷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对四周魔力感应的成像,沉浸在意识的漆黑宇宙之中。他开启了听觉,嗅觉,触觉。或远或近,虫声叠叠,水声泠泠。
他想起了张婉月,当然,还有伊格。慌慌乱乱,为张婉月挡下那几刀,替她赴死,自己是没有后悔的。只是难为她伤心了。或许又有些对不起伊格。明明许久未见,又这样突然无声告别,不知她又会怎么想。他又回忆起了许多事情:诸事不顺,却总有人伸出温暖的手心。前世碌碌,费尽心血也没有做出什么堪为回报的事情。如今鬼魂永生,又有些手段,不妨再努力努力。索尔欷很是疲惫,一想到张婉月此时不知要怎么追忆自己——她想必不会自责难过的吧——他就不禁笑了。遗憾呐,和她一起很开心的。算了,索尔欷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这诸多困惑。
黄日成形,与蓝月成对,白昼到来。索尔欷循着水声来到一条河流边。几次战斗奔逃,浑身污秽,不能不清洗一番。林间的溪水清冽,卵石上滑过的水流映出香奈的面孔。
“没事索尔欷,鬼魂族是不分男女的,不分男女的!”索尔欷在心中大喊。虽然他也有自己穿过衣服洗过澡,可平时更衣时总能有衣摆遮掩几分,洗浴时也不曾低头仔细打量。像这样站在明镜也似的溪水前清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香奈本就因自己惨死,索尔欷一直不好 “窥视”人家肉体。“啊啊!我才只是个青春期的男生啊!”
“哼!这都是我的身体了,我要做主的!”
想着,索尔欷对着如镜的清澈溪水将衣衫件件褪下。先是素色为地,流红纹压金边的法袍,然后是绛色的小衫,素面粉蝶样的短裙。衣裙“扑扑”落地,露出贴身的可爱内衣。索尔欷又脱下红皮靴。
“这个世界的衣着和地球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耶。”索尔欷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嗯,确实如此。”
索尔欷看着水面上的自己,有些发愣。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圆润自然,浑然如玉。这个世界的人类肉体被魔力所塑造,显得尤为美好,他为这份肉体之美所折服。索尔欷轻轻解下内衣,蹲下身。这是一张柔弱的面庞,线条柔和。
“真是,可爱。”索尔欷再次为香奈的死感到惋惜,“我会好好对你身体的,安心去吧。”
索尔欷对着水中香奈笑了。仔细洗漱毕,又将衣裙洗好,索尔欷控制着水分蒸发掉,穿着齐整。
“嗯,女孩子身体软软滑滑,摸起来真舒服。呀,我果然还是个男的,哈哈哈!”
“嘲笑,索尔欷。”
“先知,怎么样啊?”
“回答,索尔欷心情不错,像一个开朗的小姑娘了。提议,购买几件新衣服,饰品等。”
“哦,先知你很懂嘛。”
“回答,常识之列。”
“话说鬼魂族不分男女,就没有女孩子,那他们怎么恋爱,怎么,呃,繁衍啊?”
“回答,身体上不分男女,意识层面会有性别取向之分。”
“这样啊,那怎么繁衍后代呢?”
“回答,鬼魂一族不能繁衍后代,是由自然生成的,也因此数量较少。”
“这样啊,有点无趣。我都只有一个人,又这么特殊,不会有朋友的吧,先知,你要是可以变成一个人该多好!你有自我意志的啊!”
“存在可能性,但无法提出方案,现在显然办不到。”
“好吧。”索尔欷有一点失落。“那我们回桤木镇吧。”
又是不急不缓地走着,索尔欷与先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正自悠闲,先知突然语气急转,“警告,东北方向八百米处感应到人类强者,一共五人,皆为万级水平。”
“五名金级冒险者?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判断,五人目标为索尔欷。”
“我?为什么?来者不善,先撤!”
索尔欷正准备寻路绕行,先知忽得又道,
“警告,五人朝索尔欷方向急速而来。”
“可恶!”
索尔欷也顾不得隐匿,施展“控制”,将魔力在肉身周围聚集,包裹成球状,向桤木镇方向横冲而去。索尔欷一路拉开沟壑,声势不俗,几瞬之间就到了百米外。那五人立即察觉到索尔欷的意图,飞速赶来拦截。
索尔欷一边狂冲一边仔细注意着身后五人的一举一动。只见其中一人手势变化,念念有词,向天空一指。一道蓝光冲破云霄,消失不见,没了动静。索尔欷正担心,又见四道蓝光如前,一般的冲入了云层。五道蓝光的位置,正好将索尔欷包在中央。而蓝光飞起处,竟又腾起数位强者。
“警告,包围,总数二十一名人类万级强者。”
“糟了!”
索尔欷咬牙暗骂。这时,天空中透下一道粗壮光柱,正照在索尔欷必经之路上。索尔欷避无可避,一头撞进光柱。光柱嗡得应声化为牢笼,将索尔欷困在其中。
索尔欷大惊失色,眼中,二十一位人类族强者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