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王树在医院里呆了三天,每天都有苗警官和刘馨儿的陪伴。不过这样的日子毕竟不能长久,无论苗警官还是刘馨儿,都还有工作,能请几天假已经很了不起了。
只是,她们都坚决反对他出院的决定。
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身体恢复倒是挺快的,呆在重症监护室也没什么意义,他又转到了那间高级病房。
苗警官说晚上下班后会过来陪他,她和刘馨儿已经商量好了,一人监护他一天,直到他病好了为止……她们甚至为他发起来募捐,苗警官已经贴了很多钱进去了,一定要他去做治疗,按她们的说法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他心里很感动,也很不安,这人情欠的大了,更何况……没什么意义,她们辛辛苦苦赚点钱也不容易,何必为了自己这个已经宣判了死刑的家伙浪费钱财呢?不值得。
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只会花费她们更多的钱财,他一个将死之人,不值得她们这么做,大家非亲非故的,他又何必拖累她们呢?
他知道她们同情他,可怜他,可是这也不是他能心安理得享受她们钱财的理由,更何况,这笔钱,他肯定还不上,真的不值得。
他本来想安安静静的找一个地方安静的死去,可是,现在这个愿望,似乎也不可能实现了,也罢,看来只有离开这个地方了。
只是有的舍不得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菩萨,还有这里的人们。他们都是好人,不应该留给他们太多麻烦。
在病房里给他们留了一封信,趁着午休散步的时候,王树逃离了医院,回到住宿的地方,找房东退了房子,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然而,站在火车站站前广场,他却很茫然,该去哪里呢?四海之大,哪里才是他的归宿?
“妈妈,妈妈,普陀山真的有观音菩萨吗?孙悟空会不会在哪里?”忽然身边走过一对年轻的母女,那小女孩也就是三四岁的样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是啊,普陀山真的有菩萨呢,那里的菩萨好高好大,孙悟空没准也在那里呢。”妈妈笑着说道。
“爸爸在那里这么久了,有没有看见过孙悟空,你问过他没有?”小女孩又问道。
“不知道呢,孙悟空是大英雄,要好孩子才能看得见,你说对不对?”她妈妈笑着说道。
“对,对,我要做好孩子,我要看孙悟空。”小女孩囔囔着,她们的脚步越走越远,终于慢慢消失了。
是啊,为何不去普陀山呢?那里有山有水有菩萨,还靠近海边,有星辰,有大海,不就是男儿最好的归宿吗?沐浴在菩萨的佛光下,葬身海底,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王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决定了,就去普陀山。
然而,普陀山在zs市,坐火车并不是做好的最好的选择,至少需要八九个小时,明显不适合他,相反,坐飞机反倒是更好的选择,不过先要坐飞机到nb市,然后再坐大巴到zs市。而且价格和坐高铁差不多。
他马上在携程网上订了前往nb市的机票,庆幸的是,傍晚6点就有一趟,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达。现在打车过去,应该就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正好是病情不发作的时间。
完美!
然而王树错了。
就在他打车达到机场,排队检查的时候,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妹子,眼里带着愤怒的火焰。
苗警官。
“混蛋,你想去哪儿?”苗警官问道。
“苗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苦笑着问道。
“我是警察,专业的警察!”苗警官愤怒的说道。
“我……”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这样逃跑了,算什么男子汉?你以为你这样一走了之就可以了?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怎么办?难道要让她们背负一辈子的内疚和遗憾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苗警官很生气的说道。
有这么严重么?
“我不值得你们付出这么多,我就快死了……”他糯糯的说道。
“你现在不是还没死吗?等你死了再说!”苗警官大声的说道。
好吧,王树不知道他该说什么,心里只有满满的感动,还有几分内疚。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大家都诧异的看着他们,什么生啊死的,都是一脸的茫然。
“跟我回去!”苗警官一把抓住他的手,根本就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他只好乖乖的跟着她走,跟着她上了那辆警车。苗警官一言不发,开着车就走。
“苗警官……我真的承受不起这份关爱。”王树酝酿了许久,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闷。
“你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乖乖跟我走!”苗警官沉声道。
今天的道路很是通畅,警车跑得很快,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白云山南麓脚下的一条路上,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但是商铺店铺却也不少。
这是南麓一条商业街,他来过这里几次。
警车在一处商铺面前停了下来,那是一个鲜花门店,店名也很朴实,就叫做“美丽鲜花店”,只有一个小姑娘在看着,也没什么客人。
“小苗姐,你回来了。”小姑娘看见苗警官,热情的打招呼。
“恩,小缘,他以后就是你的同事了,姓王,名树。”苗警官指着他道。
“王大哥好!”小姑娘笑着跟他招呼道。
“这个……这个……”王树一脸的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回事?苗警官打算雇佣他吗?
“小缘你先忙,我有些事情跟他交代。”苗警官拉着他走上二楼的楼梯,打开房门,入眼就是一个温馨简约的大厅,沙发电视茶几,一应俱全,最旁边的角落里还有一台跑步机,和一个桌球桌,外边就是阳台,然后还有几间房间。
“以后,这间,就是你的房间。”苗警官拉着他走到右侧的一个房间,打开房门,他得以看见里边的情形,房间倒不是很大,只放了一张床,一张柜子,还有一张一张电脑桌,电脑桌上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苗警官,这样不大好吧。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这样真的不行。”他开口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苗警官大声的说道。
“可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如果我死在这里,对你们影响多不好。”王树的声音也变大了,“我承受不起。”
“你不是还没死吗?放心,你也不会死在这里的,等你快死的时候,我们就会把你送进医院!”苗警官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苗警官,何必么?”他叹了一口气,“你我非亲非故的,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有一些感动,也有一些不安,还有一些愤怒,真是百味交集,“让我安安静静的自生自灭可以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苗警官道,“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现在我知道了,如果要不管不顾,我对不起自己的职业和良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不想欠他我人情,你就帮我好好打理这家鲜花店,我给你开工资,这样不过分吧?”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低着头沉默。
“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现在对你来说,治疗才是最重要的。”苗警官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这不是施舍你,也不是可怜你,而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不然我会内疚和遗憾一辈子的,我想帮助你,也有能力帮助你,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她就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样,身后绽放着圣洁的光芒。她真的是一个好人。
人家都不放弃,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那一刻,他突然不是那么想死了。人世间还是有许多美好,错过了,岂不可惜?
“这个店呢,是我表姐的,她现在家里有事,回去了。小缘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没课的时候才会过来帮忙,她是一个非常好的插花师和包装师,还有一个小安,主要是负责运输和推广的,送货和进货什么的,都是她在处理。至于你的工作,看店,收银,清理,防护,还有就是点单,打单,打印祝福语什么的,没问题吧?”苗警官道。
“不知道,我没做过。”他真的很忐忑,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不会也没关系,小缘和小安会帮助你的,你看着店就好,如果不舒服,就可以上来休息,现在是淡季,也没什么大的生意。不过,医院你是一定要去的,不要放弃治疗,这个没问题吧?”安警官问道。
“好吧。”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说?再推辞就显得残忍了。
“今天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些事,要回去处理,晚上记得要去吃饭。”苗警官说道,然后就风风火火下楼去了,不一会儿就开车走了。
王树一个人留在客厅里有些发呆,怎么有有这么不真实的感觉呢?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不过,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于是,他就放下行李,来到店铺里。
店铺里的味道很香,到处都是美丽的花儿,搭配和包装都相当讲究,非常精致,有一个快乐的小姑娘,开心的哼着歌儿,正在打理一束鲜花。
插花包装师小缘,据说店里的花束,都是她弄的,真是一个天才。
快乐劳动的女孩子最美丽了,王树看着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老实讲,这个小缘长得并不是很漂亮,身材也只算一般,甚至有些微胖,但并不妨碍她的魅力。
“嗯嗯。”他在后边假意咳嗽了两声,正在专心插花的小缘似乎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小缘,你好。”他微笑着说道。
“王大哥,你也好。”小缘很有礼貌的笑着。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指教!”他伸出了右手。
“哈哈,王大哥,你真……哈哈。”小姑娘也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不用那么正式和客气啦。”
“你是前辈,当然要礼貌一点。”他笑着说道。
“王大哥,瞧你说的!”小姑娘的脸色有些发红,“我还是一个学生而已,哪里敢当什么前辈。”
“所谓达者为师嘛,先入门者就是前辈。”他微笑着说道,“按道理,我还得喊你一声师姐呢。”
“王大哥你真有趣。”小姑娘捂着嘴笑道,“你是小苗姐的男朋友么?”
“啊?”他有些蒙圈,急忙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肯定也是很好的朋友,他还是头一次看小苗姐带男的回来呢。”小姑娘眼睛里闪着兴奋和八卦的光芒,“你和小苗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啊,其实是她的犯人,我和别人打架,被她逮着了,于是就认识了呗。”他道。
“嗯嗯嗯,后来呢,后来呢?”小姑娘再次兴奋的问道。
“后来她就带我来这里了呗。”他笑着说道,“苗警官真是一个好人。”
“就这么简单?难道就没有其他故事?”小姑娘显然对着答案并不是很满意,“她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啊?”
“她怕我没工作,惹是生非又和人打架,于是就安排我来这里打工。这也算是造福社会吧。”王树再次忽悠道。
“不相信,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坏人!”小姑娘道。
“这你就错了,真正的坏人看起来都像好人。”王树笑着说道,“很显然,我就是那种看起来像好人,然后跳起来啊呜一声扑过去咬人的那种坏人。”
“讨厌了,王大哥,你就知道逗我玩……”小姑娘碰着肚子,差点直不起腰来。这姑娘,笑点有点低啊。
不管怎么样,王树都成了美丽鲜花店里的一员,并且住进了苗警官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