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一紧皱眉头看着这个名为“屠煞”的面具怪人——刚才那一剑抵住了他偷袭天狼的鞭子,却没拦住他威胁战星的金笔。
“幸得那位大人提前施法庇佑于我,”屠煞冷冷地言道:“能将凌殇刺成重伤的家伙,果然需要小心对付。”
勾陈一低眼撇撇山石上那具趴着的身体,只消一瞬,便化成了一团黑瘴。
“利用生魂怨诅的毒瘴,伪造了一个替身......”北天星官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这算什么施法庇佑,不过是为了让你夹着尾巴逃跑时能够体面一些。”
“是体面些。只可惜,要逃跑的却不是我。”
屠煞将手中的金笔向天狼的颈窝刺深一分,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渗下,天狼吃痛,轻哼一声。
“怎么?这种皮肉小伤,天狼星君还忍不得吗?”屠煞故作嘲讽。
“这是生魂怨诅!”天狼猛地将啸辰斩扔给勾陈一!
“杀了我、北天的!”
勾陈一接过啸辰斩,双手双剑交叉劈来。
天狼揽住屠煞右臂,一个过肩摔将其甩向对面的两柄利刃!
屠煞之身瞬间又作一团黑瘴,循着天狼的伤口侵入他体内!
“啊......”天狼实难忍受生魂怨诅的反噬之苦,意识几近崩溃。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消半个时辰,自己便会像鲛女玉珠儿那样,妖化成下一个杹矶!
“动手杀我啊,北天的笨蛋!”
勾陈一紧皱眉头,扔出手中啸辰斩,直直刺进战星的心脏!
黑血从中喷涌而出,瞬间化作数万只蛛蜮朝北天星官撕咬过来。
勾陈一虽然早有准备,他手持星芒宝剑左挡右杀,可也怎奈寡力不敌,被咬得遍体鳞伤......
“都说了,对付能刺伤凌殇的家伙,我们不得不防。”屠煞的声音由远似近地传来,然其身形早已不在此处。
勾陈一强扯嘴角,却仍旧充满鄙夷,“你也就只敢靠着你家见不得光的主子,躲在时间轴的外面罢了......当心自己道行不够,形神俱灭!”
“时间夹缝已经启动了,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北天的守护神......”
天狼体内的生魂怨诅此时皆化作凶狠的蛛蜮袭上勾陈一。
勾陈一承受了全部的痛苦,他此时已无力抵抗,只有死死地捂住自己猩红的左眼,仿佛正拼命压制着什么力量。
天狼拔开心口的啸辰斩,跌跌撞撞地跑到勾陈一的身边,“北天的,喂,北天的!”
然而,战星拼尽力气的呼唤声,这个北天的已经快听不见了......
模糊的眼前只有混沌的黑云,和翻搅的海漩......
这天地万物就要被时间夹缝吞噬了。
“我大概又要连累大家了吧......”勾陈一自嘲般地轻喃。
沉重的黑云愈发压低,海上的漩涡旋转成一个静止的黑洞!当一切即将被吞噬殆尽之时,周遭反而出奇的平静,就像整个世间都被停滞了。
“......长古既隐,万物永冥。南方宿斗,始予六星。点点为芒,芸芸滋养。惠济万物,许以所偿。偿其所念,念及众灵。众灵皆醒,万物苏生!”
这是,苏生咒!
此刻的停滞并非万物即将被吞噬前的幻象,而是受阻于苏生咒的灵力!
南斗星君在天狼和勾陈一合力拖住屠煞之时便已经趁机脱出战圈,断层的修复仅仅赶在时间夹缝开始吞噬的前一刻!
星垣手持轩宇法杖,前额、掌心甚至后脊都渗出了冷汗,连心口的瑶光都忘记了闪烁。
平心而论,这位主掌苏生之力的星君自己都没有把握阻止这场浩劫。他只想将能尽的努力作全力一搏,却不想,竟然真的成功了!
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拖了那人的福,始终没敢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呢?
梦里那个在满天星斗的簇拥下,温柔微笑的男人,又不自觉地浮现在星垣眼前。
乌云褪尽,黑海终于疲惫地陷入沉睡......
“勾陈一,你还好吧?”
紫衣仙君手持轩宇法杖,缓步走到血污满衫的青年身旁。
青年面色苍白,猩红的左眼已恢复成原本的暗红色。他尚没什么力气说话,却努力地将嘴角牵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然后,紫眸与那双鸳鸯眼对视着,直至高天被一道白炽长光照亮!
“天狼星君、南斗星君。牛宿河鼓二奉太阳君主之命,前来接引二位返回天界!”
天狼也顾不上自己伤口未愈,一手拉过身边的好友,“南斗星君,你看银河屏障已开,咱们可以回天界了!”
星垣只平淡地言道:“天狼星君,此间尚有事未了,我怕是不能回去。”
天狼十分意外,“时间轴已被修复,邪瘴妖魔也不再作祟。魇的威胁已经被消除,你还有何事未了?”
“消失在时间轴之外的屠煞。”星垣双眉始终未得舒展,“还有这群面具怪人背后的那位大人,和这海中的怨魂,难道都与魇的威胁无关?”
天狼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高天之上传来河鼓二催促的声音,“天狼星君、南斗星君,请速返天!”
天狼看了看好友,和他身边虚弱的北天星官,“你所说之事自当回去再议。河鼓二前来接引乃是太阳君主圣意,更何况这个北天的也身负重伤,他也需要立即返回天界治疗才行......”
星垣抬手扶起勾陈一,“烦请天狼星君带他一起回去。”
天狼:“那你呢?”
星垣:“我要先行滞留于此。”
“你开什么玩笑!”天狼也是真的着急,“银河屏障至多一个天界日打开一回,你若错过此时,就得在人间多等一年!”
“一年时间,足够我救助人间生灵、查清面具怪人的幕后了......”星垣义无反顾。
天狼反问,“难道这些比我们向太阳君主复命更加重要吗?”
“当然。”星垣不假思索,“太阳君主当时派我下界修复时间轴,目的就是要解除人间灾厄。如今时间轴虽已修复,可人间灾厄未能除尽,我实在无颜面圣。”
见他意已决,天狼也不再多劝,只重重地叹了一声,“你好自为之吧......”便扶着勾陈一,踏入银河屏障。
望着好友离开的身影,星垣轻叹:“天狼星君啊,你可曾想到,若我此举真的有违圣意,即使罢黜星位、贬除天界,也仅是星垣一力承当。若赶着回去复命受赏,纵然南斗星君嘉封仙爵,我在天界多耽误一日,人间众生就要多受一年的折磨......”
紫衣仙君言罢,几步走到龙和鲛女的身边,将海族兄妹化作两枚青色的光珠,收进轩宇法杖的杖冠之内。
“龙,玉珠儿,你们的灵魂暂时留在我这里。”星垣托着轩宇法杖,沉声喃道:“不论是你们兄妹,还是这海里的怨魂,我都要给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天上,“也希望......南天的同僚,可以尽力救助勾陈一。”
“这些都好说,只是,我的糖葫芦你别忘了赔我。”
有人轻轻扯了扯那身略显清寂的紫衫白袍。
星垣一转身,“勾陈一,你怎么没跟天狼回去?!”
这北天的星官神气地掸掸长布衫上还未干透的血迹,“你们的战星太傲慢,我略施点障眼法,便从他手下溜回来了。”
“你......”星垣顾不上多说,赶紧拉着这个淘气包冲上半空。怎奈银河屏障的入口早已消失在茫茫天际,再想将他送回去,只能是多等一年了。
“你身负重伤,岂能随我留在人间涉险?!”星垣没忍住,对满脸无辜的勾陈一高声斥责道。
勾陈一还没见过星垣发脾气,此时倒是老实了几分,“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吃人间的冰糖葫芦而已。”
听了他的话,星垣好气又好笑,“算了,反正我也曾许过你......不过你要应我三件事。”
勾陈一抿唇微笑,连忙点头。
“第一件,不可滥用法术惊扰人间百姓。”
“嗯。”
“第二件,凡事没有十成把握不得冒险。”
“......嗯。”
“第三件......要时时刻刻紧跟在我身边。”
“嗯......嗯?”
“有什么问题么?”星垣问。
勾陈一挠头,“时时刻刻的话,晚上睡觉也得跟着你?”
“当然。”星垣答得一本正经,:“我们此行是要彻查面具怪人的阴谋,敌暗我明必会遭受许多凶险。而你又重伤未愈,我们更要小心提防。”
勾陈一看了看他,“你是这么想的?”
星垣:“你以为呢?”
勾陈一:“咳,我答应你便是。”
星垣这才放心点点头,他浅浅一笑,“那我们继续,去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