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众人期盼已久的时候到了,县衙终于升堂审案了。
雷大人也接到了孙县令的通知,他大感惊奇,于是还特意去看了看自己藏大印的地方,发现大印还在自己手上,心里踏实不少,不过他想不明白,既然官印还在他手里,那这孙知县就没有官印,可是没有官印他将如何审判?那审判的文书必须要盖上打印才能生效啊,到时候岂不是暴露了?
抱着疑问与看热闹的心态,雷大人也是赶了个早儿,一早就到了安陆县县衙。
“孙大人早啊,今天要升堂问案啦?”雷大人笑脸相迎,内心却是别样的活动。
看着一脸肥肉的雷县丞,孙知县内心厌恶,这个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小人,他最看不起这类人了,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小人整日应该担惊受怕才对,怎么还会长的这么胖呢?
“早啊雷县丞,本官年纪尚轻,而且初来乍到,所以今天请雷大人过来,就是帮忙坐镇的,雷大人在这安陆县已经为官几十载,经验丰富,有雷大人在此,本官就安心许多了,今天要辛苦雷大人了。”孙知县表现出一副胆怯和虚心求教的样子。
“呵呵,何谈辛苦啊,孙大人说笑了,再说谁不知道孙传庭大人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现在已经是顺天府府丞,孙老大人治家极严,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有孙老大人的培养,孙大人也毕竟是人中英才,一般人怎么敢跟孙大人你比啊!以后有机会,还希望孙大人能够多多在孙老大人面前美言美言啊!”雷县丞跟哈巴狗一般模样,如果不是孙知县知道了内情,还真会这副嘴脸欺骗过去,果然是混了几十年官场的人啊,孙大人对雷大人的厚黑学问,无比佩服,也是无比的厌恶,他觉得恶心,虽然初涉官场,但是像雷县丞这样的人,他是真的看不惯,他还是比较欣赏秦翼明之类的人,爽直。
“一定一定。”孙知县假装应承,看着雷县丞脸上的肥肉被嘴角拉动着一起上下跳动着,看上去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某动物。
“升堂!”孙知县喊道,雷县丞安坐一旁,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案几上有一个黑色油漆的精美木匣子,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衙役带上来的人给吸引住了,衙门官署外,熙熙攘攘的围观了很多百姓,或许是这个案子太过轰动,百姓们都来看热闹,那些胆大的伸着脖子往里面观望着。
一干人等被带了上来。
“苦主,你有何冤屈?”孙大人开始问话,坐在官堂大位上,无比的威严。
一个身穿华丽的蜀制锦衣,外套丝绸大褂肥胖富绅,艰难的下跪说话。
“拜见大人,草民刘七,状告秦翼明打死了我的女儿!”刘七说着就伸出了那肥胖白净的大手,指向站在一旁,带枷锁的秦翼明。
“从头道来!”孙大人惊堂木一敲,严厉地说道,震得堂内之人个个心魄颤动。
刘七这个时候泪眼已红,想到他那可怜的女儿被人活活打死,他恨不得现场手刃了仇人,咬牙切齿地回答:“草民为安陆乡绅,与千户老爷家结亲,草民将家中唯一的宝贝女儿嫁与秦府二公子为妻,可是前些日子秦府来人告知,我那可怜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居然......居然被他们秦家的大公子给活活打死,草民不服,特来县衙请大老爷为我女儿伸冤,让这个杀人凶手伏法!”
刘七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声泪俱下,很是凄惨!外面围观的群众这个时候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非常同情刘员外的遭遇。
“你有何证据?”孙大人问道。
“有秦府的丫鬟为证!”刘七指着身边一女婢,那婢女正是秦家的人,此时已经跪在刘七旁边,等候问审。
“你是那女婢?说说怎么回事?”孙大人问道。
“奴婢正是,奴婢当时正在屋外打扫,听到大少爷屋内有人吵架,后来奴婢进去一看,只见我家的二夫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奴婢万分惊恐,这才报告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才让人通知了刘家老爷。”那婢女说道,目光闪烁。
孙知县这个时候严厉地说道:“堂下证人,根据我大明律法,你可知道诬告是要反坐的,如果你说的不是实情,到时候可不要怪罪本官。”
那婢女立刻吓得发抖起来,深埋着头,一身不吭,手指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裤子。
“你不要惊慌,如实说来即可。”雷大人插口道,雷县丞知道很多人受不了县衙里的人的诈唬,很多人看到大老爷就吓得魂飞魄散,他深怕那婢女露了陷,前功尽弃,于是发出了声音,果然,那婢女听到雷大人说话,内心安静了不少,继续说道:“奴婢知道,奴婢说的都是....实情,那日大少爷喝多了酒,不知怎么的二夫人跟大少爷争吵了起来,我还听到二夫人骂大少爷是....”
“是什么?抬头回话。”孙大人喝道,惊堂木在桌上重重的一拍,剑眉矗立,眼神凶恶。
“是.....骂大少爷是禽兽畜生之类的话,我只听到二妇人骂大少爷:你这畜生.大少爷一生气,就打死了二夫人!”那婢女断断续续地说着,满脸的恐惧,她没有见过这等阵仗,堂上的大老爷那种威严,足够吓破她的小胆。
这个时候围观的群众一阵唏嘘,对于刘家小娘的行为,众人皆是表示不赞同,进入秦府做媳妇,怎么可以辱骂自己的大哥呢?有失礼节啊,甚至有人直接大喊,该打之类的话语。
“你听到家主争吵,为何不去请你家老夫人,而是一直在旁边偷听,让事情恶化下去?”孙大人怒问道。
那婢女又发抖起来,可不是么,她就是按照秦夫人的命令,一直在外面偷听等待的,她想了想,说道:“家主的事,我怎么敢随便偷听,奴婢只是远远的听到二夫人在那辱骂,也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啊,只是后来没有动静了,婢女才进去看看,结果发现二夫人已经不行了。”
哼,你这个帮凶!孙知县内心厌恶,这种家宅内的肮脏事情,都是这些下人做侩子手。
“秦翼明,本官问你,你家婢女说的可是实情?你好好想想。”孙知县转过来问道,他生怕秦老弟说错话,特意提醒一下。
秦翼明这个时候看了看婢女,大声说道:“孙大人,这婢女撒谎?”
门外的群众立刻唏嘘嘈杂起来。
“大人,没有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婢女立刻辩解,她可是知道这撒谎罪名坐实了,搞不好自己要反坐其罪的。
“肃静,秦翼明你说清楚,她如何撒谎?”孙大人问道。
“婢女说的经过基本上都是事实,但是那刘家小娘不是骂我是畜生!”
“不是骂你?那是骂谁?”
“那刘家小娘是骂我是畜生所生!她骂的是我那为了生我命丧黄泉的母亲,骂的是我那为了朝廷战死沙场的父亲!家父已经在大同跟鞑子交战而为国捐躯,我怎么能允许他人如此辱骂我的父母!”秦翼明大声说道,一脸的义正言辞,心里却想着:老爹老妈,咱们没见过面,利用利用你们,晚上不要过来找我啊,毕竟我现在也是你们的儿子啊,还有老爹,儿子将来替你报仇雪恨,你可得保佑你儿子顺利混过去啊!
当秦翼明说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脸都变色了,门外的百姓都炸了锅了,雷大人的脸色也是微不可察的发生了变化,而那刘七,更是脸上铁青,跟死猪肝没区别。
“不是的,不是的!”瑟瑟发抖的婢女还继续狡辩,可是她那胆怯的声音,已经被门外愤怒群众的骂声给掩盖了。
“可恶,刘家小娘大逆不道!”
“哎,不孝啊!秦千户为国战死,是大英雄,怎么能受此等辱骂,真不像话。”
“哼,我说打死的好,这种人本就该死!”
看到堂上的众人脸色的变化,看到门外愤怒的围观群众,后来人的秦翼明差异了,吃惊了!
我去,这媳妇儿骂公婆,后果有这么严重么,看着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提刀杀人、为民除害的群众,秦翼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毕竟他是个后来人,无法理解这个年代所谓的孝,这个时候的孝已经不仅仅是道德要求,而是法律要求了,果然是出礼则入刑啊。
“肃静,都肃静,百善孝为先,我大明朝立朝三百载,从洪武年开始,都是以孝治国,今天有妇刘氏,辱骂公婆,言语粗鄙,罪大恶极,天理不容,按我大明律其罪当诛,现被秦府大公子打死也是理所当然,因此,本官判决,秦翼明无罪,当庭开释!”
惊堂木一响,门外鼓掌之声如雷鸣一般。
掌声过后,更多的人夸赞秦翼明。
“大孝子啊,秦老千户有福气啊!”
“是啊,难得的大孝子,为了维护父母,不惜蹲大牢.”
“......”
就这样?我没事儿了?秦翼明内心不知所措,连大牛早就过来搀扶,他也没有主意到。
出礼则入刑啊,秦翼明现在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