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是宫中的宫宴。

许是因为她同顾青的关系，许是因为她前朝公主的身份，燕昭一向不大愿意让她见外臣。

楚明月也学乖了些，燕昭不让她出后宫，她就干脆连自己的宫门都不出。

燕昭刚刚迁都的时候，就吩咐人建了一个琉璃阁。一楼倒是平常，同一般的宫室没什么不同，二楼却奇巧些，是用琉璃为瓦，日光一晃，倒是同仙境似的，四下都泛着七彩的光。

楚明月刚搬过来的时候，嗤笑一声，“陛下这是拿我当妲己妺喜之流养着呢。”

“可惜便是琉璃屋子，也换不得卿卿一笑。”燕昭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含笑，溢着满满的宠溺。

楚明月一向不大爱参加这些宴会，可她却也一次没落过。不为其他，只为这几乎是她能与顾青见到的唯一渠道。

她还要靠着顾青，同宫外那些心向大楚的忠臣联系。

复国。

这几乎成了支撑她在这深宫里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明月的位子设置在帝后下一阶，昭显尊贵。

燕国文武都知道，前朝的公主如今被养在宫里头。那些个老臣成日里歌颂燕昭如何仁慈圣德。

可惜他没没看见燕昭同自己在琉璃阁做的那些荒唐事，不然铁定要连鼻子都气歪了。

酒过三巡，明月借口醉酒提前离席了。

路过锦鲤池的时候，明月瞅着月色还好，就叫身侧的小宫女去取鱼食来。

小宫女有些犹豫，“殿下，如今这么黑，你自个儿在这……”

“你快去快回就好了。”明月冷下脸。

那小宫女不敢在迟疑，匆匆走了。

小宫女前脚刚走，一侧的假山后头就有些细微的声响。

明月扫了一下四周，轻咳了两声。

只见一个人影从假山后跳出来，跪在明月面前。

“殿下。”

“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虚礼。”明月看着面前的顾青，有些无奈，“外面如何了？”

顾青起身，笑了笑，随即敛了眉眼。

“殿下，小郎君有消息了。”

“琛哥儿还活着？”明月身子一晃，发髻垂下来的珠翠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查到了当初伺候小郎君的奴才。”顾青压低声音，“他们连夜将小郎君送走了。”

“如今查到了？”

“还没。”顾青摇了摇头。

“没事的，总会找到的。”明月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顾青走近些，他想细细打量明月，奈何她半个身子倚在假山上，阴影投在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殿下…”顾青张了张嘴，半晌，似是哀恸，似是自责，“是臣无用，护不住殿下。”

明月有点想笑。

谁护的住她呢？

从前有父兄，有燕昭，如今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只能靠着这么一副皮囊，得过且过。

“我好得很，不用担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被风吹散，揉在夜色里。

小宫女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月还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

明月回过神，扫了一眼小宫女手里的鱼食，转头往回走。“回宫吧，我突然不想喂了。”

那小宫女不明所以，连忙跟上去。

明月淡淡的看着远方宫廷楼阁，交错蔓延。

好像一直到现在，她才能骤然舒一口气。

楚国王室，好歹留下了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