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梦里。

何牧琛寒冷如冰的大手，抚摸着周筠麦的脸颊。

"不会死的，要不然怎么把你带回去立功？"斑斑点点的吻，落在周筠麦的嘴边，混合着血腥味。

周围温度低得可怕，仿佛心都被凝冻。

"我一直等你，直至你出狱，哪怕天荒地老，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都会等你。"

周筠麦闭上了眼让他亲，内心的忐忑却使她不住颤抖，眼睫如飞絮，囿于那些说不清的情感而不敢睁开。

心中的悲痛在充满着电闪雷鸣的天地里似乎渺小不堪地被击破，又瞬间在毁灭般的大雨中倾泻出来，以至于浸没了她。

开始有了微微的窒息感。

“不用了，”周筠麦顿了顿，又开口说道，“那些话都是假的。你走，或者把他们引开。”

手覆上她的眼睛，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生气了？我这样做，你肯定会恨死我。”

看见周筠麦无话可说的模样，何牧琛得意地笑了笑。

趁着闪电划过的亮光，他的表情郑重到肃穆，突然疯狂地擒住她的唇。

周筠麦来不及躲避也挣扎不开，只得紧皱眉头，心中思索着。

突然的眩晕之后，她醒了过来。

……

杯碗砸碎的声音，房门开关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叫骂声，充斥在周围。

已经是重生的第三天。

依旧被吵得头疼。

明明那些回忆都是真实的，在何牧琛把人引开后，她又去找到了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帮助何牧琛离开。毕竟何牧琛那样的人，就这样死了，也太不应该。

她的记忆最后消融于冰冷的江水，依稀能感受到潮水涌动。

新的记忆却又在她醒来后继续下去，并且，回到了1982年，在她十五岁的落水中重新开始。

那一年她刚刚十五岁，也曾落过一次水。

属于她的1982年，并不美好。

才回来的时候，她浑浑噩噩，难以置信。那熟悉的家乡音调，过时的服装，清楚的脸又无比真实地告诉她这并不是幻想，而是细致的、有疼痛感的现实！

这样的环境使她想起太多事情，包括上辈子的她是如何从这时候开始被毁掉的。她曾回想过太多次重返人生，一定要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此时此刻这欣喜灼人。

“分家！就得分家！”有女人叫嚷起来，“你自己弟弟犯的事找我们作甚！我家里是不过日子了吗，想都别想让我出钱！明天我就让耀华去找村委会的书记来瞧瞧，让我们两家剥离关系，你有本事就自个掏钱去救你娘家吧！”

周筠麦听到这一番话，瞬间想起来——就是这个冷血的亲戚，翻脸不认人，后来让她家破人亡！

另一道温柔的声音插了进去。

“她二婶，你冷静冷静。我都还没跟你提帮忙的事，你着嚷嚷着什么？分家就分家吧，只是前年你哥哥家盖房子可是我们借的钱，现在我弟弟一出事就来闹。你摸着良心，也不觉得羞人吗？可别老是把我们家当傻子。”

女人的声音虽温柔，却也不卑不亢，一字一句仿佛砸进周筠麦的心里，砸得心头大震。

前两天她头昏沉得不行，哪怕对周遭很好奇也精力不支，而现在的她听到这声音，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能有这个运气，这冷冽的嗓音唤醒了她十几年的梦，身体被一分为二，一半处在当下现实，另一半在过去中挣扎。

当身体再回来时，脑子里的小人们嗡嗡的闹着，仿佛炸开了花。她竟然，竟然还能见到这个人。

“妈......”她梦呓般的喊了一句，推开门后涣散的目光终于找到了焦点，落在了院中。

脑海里自然而然的由小人牵动，记忆作线，织出了一副院子的样貌，与当下院子的样貌并无太大的区别。

这一小小的方院里，只有三间土坯房，一口水井，一个小型鸡圈，使得中间得到了大块儿的空地，方形红黏土砖粗糙的铺成了一条小路，链接了堂屋与大门。

她仿佛听见了那年里洗衣皂滑动，搓衣板洗刷衣服的声响，还有门后时有时无的鸡鸣声。

“怎么起来了？病还没呢，快回去躺着。”刘知年听到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望见是女儿，连忙去扶住她。

她胳膊十分纤细嫩白，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断掉似的，手也有点儿冰凉，感受到的一瞬间红了眼圈。

那一年，她还在上课期间，就被告知她妈出了事故，可这个事故的原因并不是特别的清楚，如果当年不是在别人的闲谈中听得原因，恐怕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她也无从得知自己母亲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