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帼眉，我要跟你绝交！”孔武把篮子丢在铁帼眉面前，咬牙切齿地说。

“好啊，那我走了，你以后可别再来找我。”铁帼眉挎起篮子要走。

“哎，你还真走啊？” 孔武急了，慌忙抓住她。

“刚刚你不是说了吗，要跟我绝交。”

“嘿嘿，我那不是开玩笑吗？”孔武憨笑，“好啦，别气了，我唱个歌给你听。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嚷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什么? 说话、逗笑、解解闷儿。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嚷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什么? 蒸饭、炒菜、包饺子儿……”

孔武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忽然被石头绊倒了，啪唧一下摔了个大跟头。

铁帼眉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活该！”嘴里这么说着，却又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你总算是笑了，这一跤摔得值。”孔武开心地揉着摔疼的屁股。

“傻样儿！”铁帼眉温柔地白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小武子，你听我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你打小就没了爹娘，一个人孤苦零丁的，为了讨生活四处流浪。要不是遇到了你师父，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刘师傅是个好人，你应该好好听他的话，好好跟他学手艺。有了一门手艺，你往后的生计就不用愁了，你说是不是？”

孔武点头：“帼眉，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从前我过的是啥日子？铺着地，盖着天，头上枕着半块砖。直到遇到了我师父，才过的像个人。师父给我吃给我住，还教我识字，教我手艺，能遇上他，那是我天大的造化。”

“那你还忤逆他，惹他生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今天我分神，那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

“我听说警察抓了不少人，真急死我了。唉，你没事吧？”

“我也给抓了，不过连璧的爹有本事，把我们都弄出来了。”

“帼眉，你以后看看热闹就行了，别跟他们瞎搅和，咱们跟他们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金老师说了，国家是大家的国家，每个人都应该为他努力。这叫什么来着？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金老师金老师，他放个屁你都当圣旨。”孔武不满地嘟囔。

“你说啥？”铁帼眉没听清。

“没，没啥……我是说，金老师真是个好人。”孔武慌忙陪笑。

“那当然了，要没有金老师，我哪上得起学啊。”一提起金璧城，铁帼眉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崇拜。

说起来，帼眉的身世比孔武也强不了多少。母亲早亡，父亲还抽大烟，要不是她打小跟母亲学会了剪纸这门手艺，怕是早就饿死了。就这种条件，上学根本就是妄望。可是，她真的太想念书了。有空的时候，便去学校偷听老师讲课。她的好学最终感动了金璧城，帮她交上了学费。第一次坐进教室里时，她差点把手指都咬出血了，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从那天起，金老师在她心中就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好了，不跟你啰嗦了，趁着天色还早，我再去卖会儿窗花。” 铁帼眉看了看天。

“急什么，再聊会儿嘛。”

“能不急吗，马上又要交房租了。你也别光想着玩了，赶紧回去帮你师父吧！”

铁帼眉挎着篮子匆匆离开。

孔武留恋地目送她。

铁帼眉的家，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大杂院里。房子很烂，夏天漏雨冬天透风。可不管怎样，总算有瓦遮头。从小到大，她已经不记得搬过多少次家了。最惨的时候，连大街都睡过。

原本，她也有一个温暧的家的。可自从父亲抽上大烟后，就什么都变了。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家破人亡。老实说她能熬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晚上，铁帼眉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里。忙了一天，她是又渴又饿。当然，家里是不会有什么热菜热饭等着她的。她的父亲铁麻子，永远只会在缺钱的时候出现。

她跑过去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地倒进干渴的喉咙里。正喝着，忽然听到里屋有什么声音，她警觉地丢下水瓢，拔下门闩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屋内一片狼籍，东西扔得遍地都是。

有个人正在翻柜子，半个身子都埋在了里面。

“哪来的贼，竟敢上我家来偷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铁帼眉冲过去，举起门闩劈头盖脑一顿乱打。

“别打别打，我是你老子！”那个人连声惨叫，他正是帼眉的父亲铁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