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我听见她很是鄙夷的说:“不就是生了个小公主吗?还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我闭着眼睛当没听见,青烟站在我身旁几度欲言又止。
近来几天的日光很好,在这入秋的季节里,暖暖的日光委实叫人喜欢。过了上午的时候,我叫青烟搬了把摇椅扶着我坐在院子里得阳的地方晒太阳。
日光倾城,暖意十足,不知不觉间我便沉沉睡去,梦里我再次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个冬日飘雪的北国之地,也回到了尚无战乱的美好时期。可转眼间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我一个人灰头土脸的藏在被捕的俘虏之中,那场景似乎回到了三年前我在秋雾城中初次见到南烈的时候。
他身穿乌金铠甲,骑在一匹健硕的汗血宝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拎着长剑,一身的浩然正义,一身的天之威仪。
他的马不知被什么惊到,忽然跳跃起来,险些踩到我,我被吓的六神无主,愣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马儿,着人牵着马,自己则跳下马走到我跟前来。
我并没有被伤到,他却感到万分抱歉。非要带我回去给军医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逆着日光,他棱角分明的容颜十分好看,像是神话里披着金光来拯救我的神明,我被那耀眼的光芒闪了眼,迷了心。
如此,我便上了他的马车。于是,便有了现在。
细算下来,我的人生已然走过十八个年头,在我十五岁遇见南烈之前的那些年月,有十三年的时光我是越国皇上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越国上下最受爱戴的公主。可十三岁之后,越国被靖国攻打,战败后敌军攻入京城,父皇母后知大势已去。命皇室红衣卫护送我从密道逃出。
靖军不知如何发现了密道,又如何得知了我出逃的消息,派了一直军队追杀,那些红衣卫都是皇室精心培养的死士,为了保护我他们一个个在路上死去。
当最后一个红衣卫也死在我面前时,我觉得我一整个的人生都灰暗的没有光亮,我哭的撕心裂肺,揭斯底里。
那之后,我埋葬了他,一个人继续着逃亡之路。
那一年,我十四岁,距离国破家亡,已经一年。
因为失去了最后的庇佑,我一个人艰难的行走在世间,堂堂的一国公主混在一群乞丐和难民之中四处逃亡。那时天下四国,战乱不休。
因为越国已灭,剩下的靖国、南国、西凉呈现三国鼎立之势。原本靖国想要在拿下越国之后吞并南国和西凉,可不想南国新登基的国主南烈在应对战事上是个个中翘楚。靖国一时攻克不下,便退至清河以北。
而我那时之所以能遇见南烈,是因为他刚好驱赶靖军到了秋雾城中,而我又混在那一群难民之中,如此,才有了后来。
说来,这一切,倒也算得上是缘分使然了。
只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那马儿的一个受惊,我的一个注目观望,竟是造就了后来的诸多事情。如果我知晓会有后来这些事情,那时说什么也不会出现在秋雾城中,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所谓一眼万年,一错终生。
大抵如此。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什麽前后眼,所以有些遇见就注定了日后的坎坷和不幸,那些错见,也就只能一万再错,直至万劫不复。
细说起来,南烈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没有说过喜欢我,也没有说要要娶我为妻、给我一个名分。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没有做,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一往情深。
所以,即便在我生下小公主时他未曾给我看一眼,便允了太后和皇后带走我的孩子,即便后宫之中有规定说生下孩子的女子皆可封赏,而他始终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的言行,我亦是没有任何责怪他的理由。
说来,他之于我,到底算不上有情。
我之于他,也不过是一份恩情。
当初离开秋雾城后,靖军不知怎么知道我在南国 的军队之中,派人来暗杀我,当时千钧一发之际南烈忽然出现,坎坎的救下了被吓傻的我,他的左肩却是被刺客刺伤。
那之后,我对他心有愧疚,像是赎罪一般日夜照看在他的榻前,直至他康复。
大概是失去了太多的缘故,稍微遇到一个对我好些的人我便舍不得放手。
许是因为那份舍命相救的恩情,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明明他丝毫不在意,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可我却执着的为此要“以身相许”。
那一年,我十五岁,我对他说:“此生非君不嫁。”
起初他是拒绝的,他说他不需要我来报恩,况且,他身为帝君,不能看他的子民当着他的面被人杀死。所以即便是换做任何一个人,他也会去救。
那时候我已经跟他认识几个月,心知他的性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心里虽然有些难过,可却还是死死坚持着。
后来,他大概是扭不过我,半推半就的便收了我。
只是,他什么都未曾与我说,没有一句敷衍,亦是没有一句承诺。
……
我一路跟着他们走过数个地方,在天下稍微安定下来三国协议签下的时候,大军班师回朝。
而我也跟着他们的大军一同折返回南国。
……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
孕妇的心智最为敏感,也最为脆弱。我时常会想南国的国度究竟是什么样子,南烈的国家又是什么模样?
小时候长听人说南国和北国的环境相去甚远。心下也不禁胡乱推论起来,总觉得南国和北国所有的东西都相差甚多。
我的焦虑和不安体现在各个方面,因为处在怀孕的时期,身体本来就吃不消,再加上舟车劳顿,很快就病倒了。
因为我生病的缘故,大军进度迟缓,原本一两个月便可以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被我拖成五个多月。
随大军回到南国皇宫的时候,我已然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那一年,我十六岁。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那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日光温暖,秋高气爽,正是收获的季节。
南烈在路上的时候跟我说:南国从来不会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