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雪园,真是个好名字,东方惑如是想到。
坠雪梨花细,颦浅念谁人。
东方惑犹不能忘却,当初为这开满梨花的庭院起名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这两句诗。
连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挂念那满树盛开的梨花,还是执念于树下的那一抹青色裙衫。
真好啊!这园内一切不改当年。
东方惑仍记得,当年,也如同今日这般,院子里的梨树开了花。繁星点点的缀满了每一个枝头,白的就像枝丫上落了一层雪
梨花似雪,大抵就是如此。
而梨树下站着的女孩子,却比满园的梨花还要素洁纯净,她一身青色衫裙,任由花瓣落了一身,明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那时,她七岁。
而他,也七岁。
七岁明明就是孩童最快乐无忧的年岁。可她稚嫩白净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
何止没有笑容,简直都要愁成苦瓜了。
她在练习法术,可是她的表情很明显的不满意。
但是东方惑觉得她已经很厉害了。她已经能一次击碎九个木枝结界了,他不过一次只能击破十一个。
东方惑觉得她现在的灵力不过是强弩之末,可还是看到了她不肯放弃的模样。
真是个倔强。
圣女姑姑说的对,她果然是个自尊要强,倔强勤奋的女孩子。
果真,他看的极对,那女孩的灵力已然损耗殆尽,身体终于撑不住,到了下去,只见她手捂胸腹,疼的蜷缩起来。满头的大汗,却硬撑着不肯哭叫一声。
东方惑着实佩服这小姑娘的倔强,顽强。
他急忙走过去,把她扶正,用灵力抚慰身体里的损伤和疼痛。
他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她是个人吧?因为什么让她像个机械般不要命的练习法术?东方惑那时尚是年幼,思索了许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但是,看着她一脸不高兴得模样,一定是因为没有成功的原因,索性就表扬她一下,让她不再那么难过。
他拍拍手:“殇儿,你好厉害,一次就击碎了九个木枝结界呢!”
东方惑还记得,圣女姑姑说过她叫白羽殇。也记得娘亲说过,如果你喜欢跟一个好朋友,愿意一起顽。就可以叫的亲厚一些。
只见她怔了一会,面皮微红,故意生气的说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莫这样叫我的名字。”
可是他清楚的看到她眼睛了悄悄泛出来欣喜的光亮。
她一定是不好意思,他如此想到,所以东方惑也不生气:“我叫东方惑,是在圣女姑姑那里听说你的,她总说要我像你这样勤奋的学呢!”
然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到有些拘束起来,他可不希望她如此拘束不自在。那样还怎样一起玩耍?
于是他摇了摇头:“你不要拘束,我本是好奇,才特意求了圣女姑姑,来见你一见。如今见了,也觉得你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孩。心里喜欢”
看她红着脸没有说话东方惑又继续说道:“我一直在别处单独学习,见不到别的孩子。小舞又小,没人陪我一起一起顽。我见你也是孤身一人,不如我们以后一起罢!”
他伸出手,伸到她的面前,东方惑看见她犹豫了起来。他突然害怕,怕白羽殇会拒绝他,不愿意跟他一起顽,不像和他做个朋友,心里居然紧张的不得了。
可最终白羽殇还是把手落在他掌心。那手又白又软,像是块嫩~嫩的豆腐。
东方惑很是开心,比的了一百块糖还高兴,他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所以,你可以叫我小惑,我也可以叫你殇儿了,这样才显得我们不生疏。”
只听得白羽殇软软糯糯的轻轻的叫了一声:“小惑”
然后东方惑看见白羽殇的脸上有明艳的红晕,如同朝之华彩。
可是再也听不到白羽殇轻柔的唤他一声“小惑”了。
自从两人大了,彼此竟越来越疏远,再无亲近。
白羽殇于他更是疏离,冷漠,这么些年。在旁人面前恭敬的叫一声‘东方城主’,私下里也只叫全他的名字‘东方惑’
真是一个合格的圣女!却全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白羽殇。
好想啊!好想再从她的口里,听到一声“小惑”
白羽殇就像是一块冷硬的寒冰,生不出一丝暖意,可东方惑偏就不信,这么些年来,白羽殇的心里当真就一点情意都没有。
如此东方惑才靠着一个假意试探的办法,去探探白羽殇。可是又怕羽殇当了真,伤了心。
东方惑前思后量,正是心中烦闷的时候,偏生就看见了白羽殇。
她还是一袭浅青色的纱裙,站在树影之下,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如丝。霎时间,仿佛山河倒流,就好像,踏着时光的剪影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梨花灼盛万里,全不如你青衫一绺。
东方惑一心柔软,他开口请轻轻唤了一声:“羽殇”
白羽殇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轻轻的说:“你来了。”
“嗯。”
东方惑点点头应声到,快步走到她近前。
白羽殇难得的先开了口:“你看这园里梨花似雪,是否一如当年?只可惜,人不再如旧”
东方惑听她话里大有深意,连忙打断她:“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白羽殇默默地望着东方惑,一句话也没有说。
晚霞绮丽,天边颜色变幻。时而为红,时而淡蓝染了紫;时而红中夹蓝金两色。
变换莫测的霞光竟也晕染了水面满满的色彩。却被东方舞手里的船橹搅得粉碎,摇摇晃晃。
东方舞撑了一只小船,和莫锦裂一起穿行在静谧的水面上。
莫锦裂蹲坐在船头上,每一根的猫毛上都散发出满满的嫌弃。
他甩了甩爪子,想不明白这水水会这么异常。水质粘稠漆黑冰凉刺骨,散发出浓浓的腥臭气,触及起来更像是油,而不是水。
“橘花,还是快别去碰那水了,不然我回去了是定要给你洗澡的。”
不用东方舞说莫锦裂也自己收回爪子,离船缘远远的,他也嫌弃忒脏了。
“我也觉着这水真的是太异常了。这么漆黑的颜色,又粘稠冰冷哪有半分水的样子?不过也是没有办法,唯有过此海方是去月光山的正路。”
东方舞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路上都禁制飞行驾云之术,不然,若我抱了你一路飞行而去,何来如此辛苦!”
莫锦裂想着但凡是些奇珍异宝,神花仙草的物什都净是在一些艰难险阻的地方,且一路上又是道阻且长。不易获得。
眼下只是这样已然算是轻松。只是不知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只是就怕咱们运气不好,费尽了辛苦,也的不到这月影兰呢!这月影兰非得要满月之夜,子时的月光照射才能开花。开花又在一瞬,转眼既枯,便不得用。况且那月光山就在月光下出现一个时辰,时辰一过,如还不下山,就要跟着它一起消失了。”
莫锦裂跳上东方舞的膝头,对她喵喵叫。
“咱们不去了罢!真是危险!”
东方舞猜出它的意思:“不碍事,只要抓紧时间,也没什么,咱们量力而行,既然到这了,就得试试啊!”
东方舞也不敢多停,继续划桨,在水面前行。
船桨拨动哗哗的响声,潋起阵阵水纹。四周却很安静,连一声鸟鸣,一丝风音也听不着。
就像是整个空间都凝固了一般!
她手上动的更快,水声更响。唯有制出一点声响来,才觉的自己还是活的,不是被凝固的死物。
划船声在空气里,却有显得很是突兀。似乎像是不满东方舞的这种举动似的,水下竟传隐隐来了嗡嗡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潜行一样。
有东西来了!
猫的知觉比人还要灵敏,他迅速跳下东方舞的膝头。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进入警戒的戒状态。
东方舞一把将它拽回来揽在怀里。悄悄的在它耳畔说话。
“你现在这小模样还能做些什么?莫动!莫叫!藏起来!”
然后把莫锦裂按在撑开结界里,隐去了身形。莫锦裂扭动身体想要出来。
我哪里就这么没用!这种结界只能掩住一个人的气息,你怎么办!
东方舞见它不老实,加厚了结界,让他挣脱不得。然后她站起身,警觉的观望水面。
水太黑!什么也看不清!但是肯定有东西向自己靠拢!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还越来越多。因为东方舞已经分辨不出是那个方向发出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