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芷亲自找到了竹望。
竹望看到郑芷来的时候有些难受地唤了声,“小奶奶......”
郑芷摇了摇头,勉强打起精神说道:“竹望,如果大公子什么时候得了空,劳烦你和他说一声我找他想再问个问题。”说完,她拿了一些碎银准备给竹望。
竹望大惊,马上推脱道:“小奶奶万万不可。竹望无能劝服不了大公子。以前小岚是这样,现在连您......”他耿直的脸有些黯淡。
郑芷了然,但是这些事连她都控制不了,何况是竹望。
“以前小岚在时和你关系最好,平时也得了你很多照顾,我虽然没有郑蕊那么阔绰,但这是我和小岚的心意。”郑芷看着竹望渐渐湿润的双眼真挚地说。
竹望有些哽咽,他平复了好一会才说道:“竹望会一直记着您和小岚的心意。只是这银子竹望还是不能要。只希望小奶奶......不,是小姐,竹望现在无法照顾保护小岚,希望小姐您不要丢下她。竹望先在这里给小姐磕头了。”
郑芷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竹望的诚挚和赤忱让她备受感动。她扶起竹望,一时感慨良多。
竹望又哽咽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用手快速抹了一把脸后说道:“小姐,公子现在一人在书房内,虽然吩咐了说不让人打扰,但是如果是您的话,兴许公子就见了。竹望这就去通报。”
“不要!”郑芷想也没想就叫住了竹望。
她的心有些颤抖,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说不出的害怕。
也许是曾经在书房内那些不美好的回忆。也许是怕打扰到柏子逸会被再次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她不想踏入这扇门,最起码是现在。
她最后对竹望交代了几句就立刻回到了汀兰院。
郑芷特地挑了个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她突然觉得原来自己是那么胆小。相比被拒之门外,她尽然更愿意望穿秋水。
他,还愿意最后回答自己一个问题吗?
天边一抹红霞飞出,一天又快要结束了。
郑芷端坐的姿势一直没有变换过,身旁的画眉第八次把已经凉了的茶水给换上新的。
在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玄色的天际等待着月亮的来临时,那个温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汀兰院中。
郑芷在心底突然想,这是柏子逸第几次来这院子呢?除了刚成亲时的十多次喝茶聊天,之后就寥寥无几。
呵呵,那这好歹也算是一次吧。郑芷扯了扯嘴角。
待画眉奉好茶水下去,柏子逸才慢慢开口,“想问什么?”他并不看郑芷,看似随意地说道。
郑芷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俊朗侧颜,轻轻说道:“我想问,你......可曾对我动心过?”
柏子逸的眉头轻微地动了动,随后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郑芷,那眼仿佛没有星光的夜,暗黑到了极致,透不出一点光来。
“我以为你要问什么?怎么还是这种蠢问题?”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尾音轻到几乎快听不见,却夹带着一股冷意沁入到人的心里。
“你能回答我这个蠢问题吗?”郑芷费劲力气扬着自己的嘴角,就好像快要垂死的人最后的挣扎。
柏子逸看着这样的郑芷有一刹那的失神,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清冷。
“你真的想知道吗?那好,我就告诉你。”他漆黑无波的眼中突然像翻起了巨浪,让郑芷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自你试婚那晚过来,我就知道我那丈人打的主意。他表明了诚意,我柏府自然笑纳。其实郑蕊不必那么担忧,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好好待她,她到底是知县千金。只是,对于你,我却从未没想过要你。”柏子逸看着着郑芷逐渐惊骇的表情说道。
“为什么?”
柏子逸闷笑一声,别开了眼,“虽然柏府是需要知县大人的助力,但是我不想让我那岳父彻底掌控我,郑蕊我无法拒绝,但是对于你,我可以。”
“可是我不会帮知县......我......”郑芷有些语无伦次。
“你的母亲依附于知县生活,你我都知道。说起来,我那岳父从一开始就打算走这一步好棋了吧。”
郑芷闭了闭眼,“那你有时流露出对我的爱护体贴难道是作假吗?还有那特地让人找来的八仙花......”
“我不能让知县大人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原本如果没有你被掳这件事,我也是准备要找其他由头送走你的。好在,你触碰到了郑蕊的秘密,所以她也不想留你了。可能你还不知道,为此她还连夜写信给知县,就是为了说服他放弃你这枚棋。”
郑芷颤抖着嘴唇喃喃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原来我一开始就被你弃了......”
她的眼泪不停地掉落,情绪也开始不受控制,“我,一直是那个牺牲品,是你们可以随意丢弃的牺牲品!以前在本家是如此,在知县府是如此,现在,在柏府依然如此......原本我曾天真地偷偷想过,是不是我在柏府就会不一样,寻得那良人,不会再视我如草芥,不会再弃我如蔽履......”
柏子逸侧着脸,垂在两侧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到头来还是一样,还是一样!你说的没错,我没有那么聪明,我把我的心捧到了你的面前......最终你却把它捏碎。”
郑芷泪水如决堤,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跑到房里大哭起来。
......
深夜,在柏府的一角院落,两个穿着长斗篷的人影坐上了一辆停在柏府后门的马车上。
“主子,你的手好凉。”坐在一旁的画眉捂了捂郑芷的手。
“晚上凉罢了......走吧。”
郑芷回头最后一次看了眼柏府,月朗星稀的夜中耸立着青瓦黛墙,这情形多像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样子。只是,这一来一去之间,已是物是人非。
马车渐渐驶离了柏府。
“画眉,你和车夫说我们不去涯石街,让他带我们到守经街。”
画眉疑惑道:“这是为何?大公子让我们去涯石街的。”
“既然我们不再属于柏府,我也不想再在柏府的势力下生活。我们今晚到守经街住一晚。”
守经街是乳母之前的住处。她到郑家前,曾有贤夫,但是在乳母生下女儿不久后,她的丈夫就病故了。现在,那老宅中只有和她年龄相仿的乳母女儿一人生活。
画眉呆呆地看着眼睛红肿不堪的郑芷,明明之前看到主子还是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却已经如此冷静了。
记得当大公子告诉自己,今晚就要带着主子走的时候,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让走的吗?怎么这日子说提前就提前呢?
大公子不容置疑地很快就安排好了马车。她不得不来到泣不成声的主子面前,告诉她今晚她们就得离开柏府。
她当时记得原本在哭泣的主子突然噤了声,杏眼中满是惊涛瀚浪,之后那眼神像渐渐结了一层冰,眼看着都快把眼泪都冻住了。
那模样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