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城脸上如覆了层寒冰，怒极反笑：“夫人的意思，是连我的房间也要搜？”

李氏这才噤了声，她不得不承认，哪怕赔上自己娘家，都惹不起一个顾连城。

“既然夫人已经搜完了，那就劳烦夫人与我走一趟吧。祖母与父亲在春晖院，想必也该等急了，不是么？”顾连城身上本就流淌着皇室的血脉，平日里虽然生人勿近，却已经是收敛自己的气势的结果。如今身上带着怒气，便让人觉得气势全开，饶是李氏这般见过世面的，也经不住被他的话吓出了一层冷汗。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顾连城是在给自己下套！他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搜不出什么，他也不可能让她手底下的人搜出来什么！他这么做就是护定了顾明微这个小野种，铁了心要和自己做对！

李氏就不明白了，她的两个嫡子，还有她的宝贝女儿棠棠，到底哪里比不上一个外室子！为什么顾连城三番两次护着顾明微，却连一个正眼也不肯给他们。难道他不清楚，她的三个孩子才是他嫡亲的弟弟妹妹吗？

春晖院的堂屋里摆着一对掐丝珐琅描金山水楼阁图灯，春池已经剪过两回灯芯了。洁白的墙壁上映出一个婀娜的倩影，随着那身影的动作，灯焰摇晃了一下，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映得满室生辉。

春池放好灯罩，把用红线圈了把环的剪子放到罗汉椅后头的高脚案上，回头看来便看见原本正撑着头打瞌睡的顾正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老爷？”春池的脸微微一红，不自在地提醒道。

顾正渊眼里盛着睡意，闻言虚咳了一声，问道：“老夫人睡下了？”

春池点头，顾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往常这个时候早已经就寝。因为五姑娘的事情，硬生生撑到了方才，老早就体力不支了。

顾正渊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外头院子里有了动静。

李氏打头掀了帘子进来，见到顾正渊的第一眼，扑簌簌落下一串眼泪来，也不顾春池还在一旁，便扑在顾正渊肩上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正渊与李氏成亲这么多年，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连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李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都糊到了一块儿：“老爷，你快救救我们棠棠吧！顾连城，顾连城他仗势欺人，带着他四弟往棠棠院儿里去了，说要棠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顾明微那个外室子下跪认错！我们的棠棠千娇万宠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这是要了她的命啊！”

不单只顾正渊吓到了，就连一旁服侍的春池也吓到了。

在她的印象中，大公子只是个冷淡的人物，没想到竟还如此霸道！与此同时，她又情不自禁地替四公子高兴，有这样的兄长护着，这辈子必定顺顺遂遂，不像她那苦命的弟弟，不过是因为温饱的问题，便早早地去了。

而另一边，飞鸿斋院里，顾明棠身边的下人好不容易把她哄得入了睡。

今天在族学时，顾明棠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觉得有人让她在族学出丑，恨不得把那人找出来撕了。直到李氏急急派了人把她接回来，大声痛骂了一通之后，她才回过味来，把一双好看的眼睛都给哭肿了。

水红色的锦被里，顾明棠在睡梦之中还在抽泣着，周围守夜的侍女连呼吸都怕重了，恨不得化身蚌母将顾明棠塞进自己的软肉里去，好让任何风雨都惊不到她。

然而，顾明棠发现她大哥每次闯进院子来找自己，都是她的一场噩梦。

上一回，她被大哥逼着说出顾明微的下落。而这一回，她从睡梦之中被拽了起来，顾连城居然要逼自己给顾明微下跪认错。

“我不！”顾明棠发出尖锐的尖叫声，扭曲着脸大哭，“我是顾府堂堂的嫡女，我母亲是李家嫡长女，我外祖是大理寺卿。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给他下跪认错！”

顾明微平静地站在顾明棠身前，看着她想要扑上来，却被人挡了下去，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当长兄拦着李氏要她兑现承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要顾明棠下跪认错的要求就脱口而出了。

看着歇斯底里的顾明棠，顾明微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你看，她也没想对顾明棠怎么样。顾明棠前世对她用尽腌臜手段，她也只不过想让顾明棠跪下给她道歉而已。

可是有些人呐，她的心就是用毒蛇的毒液淬过的，她是发自真心地一点悔意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长兄，顾明棠根本不会向自己低一点头。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顾正渊带着李氏急匆匆地赶到，就看到顾明棠被两个腰圆膀粗的婆子夹着，正披头散发地像个疯婆子一样乱跳乱叫。

李氏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上去把顾明棠抱在怀里，顾明棠哭她也哭：“你们对你们妹妹做了什么？你们怎么这么狠心？棠棠可是你们亲妹妹！”

顾连城淡淡地看向顾正渊，问道：“父亲觉得我们对她做了什么，不妨问问她院子里的下人。”

顾正渊原本心中怒火高涨，被顾连城这么看了一眼，竟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梁骨往脑中一窜。这一眼，几乎让他难以相信，这样的气势居然是从他才弱冠的大儿子身上放出来的。

他心中的火气情不自禁散了，看向顾明棠的乳嬷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乳嬷嬷在这么多主子面前，也不敢乱说什么，只讷讷地说道：“大公子和四公子带着人进了姑娘院儿里来，让人叫醒了姑娘带出房间来。”

李氏连忙问道：“定是想要对我的棠棠做什么，被我们打断了！”

乳嬷嬷不敢应承，实际上大公子的人把五姑娘抓出来之后，反倒是五姑娘歇斯底里，几次扑上去想要抓花四公子的脸。

“阿微，为父知道你受委屈了，你若是想要什么，尽管同你母亲说。只要府里有的，都可以补偿给你。”顾正渊一看乳嬷嬷的表情就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