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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成仙 正文 第7章 难以捉摸,难以捉摸

留在昆仑后,我发现了自己忽略的一个问题,那便是我其实对打理俗事其实并不在行。

在东海给明空当侍女的那段日子,我也就是给他端端茶,倒倒水。所以我以为到这时,也是端端茶、倒倒水,可不过一日,我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神仙向来辟五谷,原以为到了苍泽这个地步,更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可是原来东极阁后还有个厨房,苍泽的一日三餐是从不耽误的。

这事对于我来讲,确实是件难事,所以第一次进厨房,我便在里面待了很久,思量着要怎么下手。

苍泽看见我进了厨房许久却一道菜也没端出来,便过来看了一下。在看到我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把刀,对着一条鱼说让它自己快点死时,他就放弃了让我替他做饭的想法。往后,这一日三餐便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了。

苍泽说一个人吃饭少了些乐趣,便要我同他一起,还兴致冲冲地要我评价他的手艺,我觉得若以后都得与他同桌而食,便还是不要瞒他的好,于是坦白了自己没有味觉这一事。

他停下筷子,有一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还是给我夹了一块豆腐,道:“无妨,不过你少了些乐趣罢了。”

他又准备去夹菜,筷子却在半空中顿住了,像是想起什么,问了我一句:“那你还怕疼吗?”

我摇了摇了头,告诉他我也没有痛觉。

他收回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自顾浅笑了一下。

第二日,他依旧让我陪他一起吃饭。

我觉得这实在不像样,他毕竟是众仙敬仰的上神,三界众仙说起他时,都是他拿着沥霄剑,威风凛凛的模样。现下竟要他亲自下厨,在厨房里挥舞着一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陈旧菜刀做饭,传出去了着实不好。我想着昆仑的那些个弟子定能做得比我好,于是就很自觉地向苍泽提出要离开东极阁。

可是苍泽拒绝了。

“不要走。”他把茶杯放下,眼神落在茶壶上,声音轻得我几乎要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他说的。

我没走成,不过不是因为苍泽的那句“不要走”,而是在他说完这话后,他给我列了许多我不能走的理由。

这些理由可以说是千奇百怪,什么他习惯了我待在东极阁,我走后,他心情会不好,他心情不好,对底下的弟子也就不好,进而也会连累到昆仑山的众弟子们日子不好过,他们日子不好过,就不会全心修炼,不全心修炼,就无法对付三界的妖魔……

诚然,他讲出这些理由时,我在东极阁待了不过三日而已。

他说这些话时,我想起了凡间那些为了压低价钱而想出无数个理由与肉铺老板争论的伙夫的样子。实在是难以相信我面前这个人,便是三界六合中众神敬仰的苍泽。

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我下来,但觉得他既然连那么烂的理由都说了出来,我若还是走了,实在是不给他面子,有损他上神的威严。他要是因此将气撒在了明空身上,也显得我太不够朋友了。

相处了些日子,我发现这苍泽的脾气不大好,性情极难捉摸。

例如那日吃饭时,他问我以往在东海的时候都常做些什么,我本想如实回答,可转念一想,自己平日里和明空干的都是些不太正经的事,若照实回答,恐让他对明空留下不好的印象。我平日里不爱说太多话,但毕竟他现在是明空的师傅,我还是要恭敬仔细些回他。

于是我仔细思考了一番,和他道:“也不做些什么,就是陪明空一起去会会友,就修为一事切磋切磋;或是明空嘴馋时,去摘些果子与他吃。”

“你这五万多年来与他总是在一处吗?”

“是。”我点了点头。

苍泽放下了筷子,眉宇间似乎飘出一丝忧愁来。

我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并没什么不妥,会友、切磋、吃果子,不都是很平常的事吗?我继续吃起饭来,可他却再未动过筷子。

又例如那日,他要练字,便让我在一旁给他研墨。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注意起我的穿着,瞧了瞧我,问道:“你为何总穿一身黑衣?”

衣着一事,我向来比较随意,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上面。平日里的衣服,都是明空在购置新衣时,顺带给我做的。

“明空说这应我的名字。”这些天他天天都待在东极阁,从未见提及过明空。我恐他忘记了了厅那还住着一位他新收的弟子,便想着在他面前多提提明空的名字。

“你喜欢这颜色的衣服?”

我瞧了瞧自己这身黑衣,没觉得哪里不好,但见他皱着眉头,似是不喜,便也顺着他的意道:“还行……不太喜欢。”

“既不喜,为何还穿?”

我答不上来,想着方才不如说喜欢得了。悄悄瞅了苍泽一眼,他的眉头锁得比上次还深了。

许久,他蹦出一句话来:“你应该穿红色。”

次日,我起床时发现自己置于屏风上的黑衣已不见了踪影,而房门口的桌子上竟多出了几套衣服,皆是红色。

还有一日,他兴致勃勃地说要做豌豆黄给我吃,却发现我有些顾虑,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明空说过,无事献殷勤,非……”说到一半,我发现这似乎是句不好的话,赶忙住了嘴。

果然,他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神色不大好,自语道:“明空?”

我急忙转移话题道:“这豌豆黄怎么做?”

此类小事数不胜数,他总是突然问我一些问题,不管我如何回答,他都是一幅忧愁的样子。而且他还经常泡一种汤给我喝,说我元神不稳,喝了他的药汤,可以稳固元神,增强修为。我想着他一个上神也不会拿这种小事诓我,便都喝了。还有他厨房里的那把菜刀,明明已经破旧,他却宝贝得很,我有次将菜刀扔掉,想换把新的,他却很着急将菜刀捡了回来,还嘱咐我一定好好放着。

除了性情古怪,我还发现这位上神很善于伪装,每次观仪来向他行礼时,他都是一幅威仪之样,与和我相处时全然不同。

苍泽留我下来,总让我做些杂事,每每我得空想离开东极阁一会,他便又寻着些事情来让我做。这番算下来,我在这东极阁住了一段日子,除了睡觉,其余时间与他算是形影不离了。直至三个月后,观仪与苍泽商量事情,应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苍泽第一次没让我在旁边听着,我才偷着空去瞧了明空。明空正在那八十一本书中苦苦挣扎,不可自拔,见到我来,立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和我哭诉生活的不易,随后便可怜兮兮地要求我替他誊抄书籍。

我自是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

“小黑,你变了,以往你总是会帮我的。”他指着我,哭丧着脸。

“嗯。”我应着。看着他桌上堆砌着的书本,感觉他任重而道远。

我这么一回,明空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说师父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他叹了口气,一边抖着手抄着书籍,一边控诉道:“是为了折磨我吗?”

我将墨替他研好,躺在一边的藤椅上,随手拿了本书,翻了翻:“三个月前你不是还很高兴吗?”

“初入昆仑,便平白做了这么大一个辈分,自然是开心。”他停下笔来:“哪知道这拜师后的第一件事竟是抄书。”

我想苍泽应是知道明空心性不定,所以才让他做这么一件磨性子的事,实是个明智之举,便随口道:“他做的对。”

明空倒是急了,把笔一撂:“瞧瞧,瞧瞧,你跟了我五万余年,来这不过三个月,心倒向着他那边了。”

“没有。”我瞥了明空一眼,否认道,我不过是实事求是而已。

明空走到我身前瞥了我一眼,席地而坐:“若不是,你怎么现在才来寻我。”

“你不也没来找我?”

明空一手指向那桌上堆成山的书:“你瞧瞧,你瞧瞧,这么多书要抄,我哪得空去,况且师父说了,书没抄完,不用去向他行礼。我若是去了,他问起这事来怎么办?”

我白了他一眼,把书覆在脸上,手枕着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小黑,我问你个问题。”

“说。”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也没什么,就是你与我师父待了三个月,肯定知道我师父的喜好,不如告知我一下,说不定我能投其所好,免去这抄书的苦。”

思索了一会,答道:“不知。”这个问题我确实答不上来。苍泽的心思,我哪猜得透?

“怎会不知?”明空的声音满是不信,觉得我在敷衍他。

“他性情古怪,难以捉摸。”我想了想,觉得难以捉摸这个词用得好极了。

“哦,怎么个古怪法?”明空的声音里满是探究八卦的兴奋。

我仔细想了想,说道:“他似乎很喜讲话,总会突然和我说一些事情,想起一段是一段。可是他不讲话的时候,却又是像一个极为寡言的人。喜欢做豌豆黄,自己却从来不吃。东极阁的桌案上总是摆着新鲜的大李子,也不见他吃过,常常做着一件事情,突然就停了下来,一幅伤情的样子……”

我顿了顿,将书拿下,坐直身子,突然看见苍泽正站在了了厅的门口,霞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映着他的神情有些模糊,教人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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