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具分辨率的嗓音,低沉的宛若名家演奏的大提琴曲,尾音中透着股华丽。
换在任何一个时刻,听到他的声音,林佩函都足够欣喜,但唯独不是现在,她只觉得惊悚。
翟翌晨有多厌恶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不偏不倚选择这个时候出现,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狠狠踩她一把?
不留余地,像他的风格。
“这寿宴的风格挺别致,奶白丝绸,绣着五柿和海棠,五世同堂,这寓意不错,奶奶,您这次寿宴策划找的谁?”
人群中,身形颀长的男人缓缓走近,黑色的燕尾服剪裁得体,一头利落的短发乌黑,眉眼冷峻,薄唇轻抿,分明是一副张扬肆意的面容,却生生被眼底的清明压下,整个人显得稳重而寡淡。
荣登各大财经报刊榜首的脸,正是翟翌晨本人,自他到场,闪光灯不止。
林佩函从紧张中回神,又陷入惊疑,她不可置信的仰头看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眼神复杂。
三言两语将今日她所遇到的一切难题摆平,快速到令人应接不暇。
他没有借机打压,反而在帮她……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林佩函一定会狠狠拧自己一把,看看这恍惚的场景到底是不是梦境!
“寿宴是佩函帮忙策划的,你们两夫妻没有事先一起商议?”
翟翌晨的到来令老夫人面色稍霁,她抛出个看似寻常的问题,随意自然。
“大概,她想给我个惊喜。”
翟翌晨面色不惊,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林佩函低下头。
是惊吓才对。
“翟先生,关于翟夫人说的和平离婚一事,您看起来毫不知情,难道这也是惊喜?”
天下没有省油的记者,就像这世上没有不叮蛋的苍蝇,方才用来砍断难题的剑,此时却成了架在脖子上的夺命武器。
林佩函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看翟翌晨紧紧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
她坚信,她提出离婚他会开心,但绝对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会让他难堪。
但结果再一次让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翟翌晨挑着眉梢,唇角弯起个弧度,一向表情少的可怜的面上,竟然露出个类似宠溺的笑,他抬起手,揉了揉林佩函的发心,动作娴熟的像做了无数次。
“出门前佩函与我闹了小别扭,借机报复呢。”
这话怎么听都是好好先生在哄着天真莽撞的小娇妻,语气甜腻的都能挤出水来,而扮演‘小娇妻’的林佩函却惊出一身冷汗。
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揉完她发心的翟翌晨又揽着她的肩,顺势一带,她便被他轻轻圈在怀里,满鼻都是他的气息,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
“闹也闹了,该消气了吧?”
声音虽小,但逃不过记者的自带顺风耳,皆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小夫妻打情骂俏呢,就是小别扭闹得大了些。
而由始至终,林佩函都在扮演个木人,引以为傲的大脑首次呈现当机状态,翟翌晨温柔霸道的语气更是让她生出,自己是受虐倾向的念头。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比起这种柔情,她更适应他的冷嘲热讽。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佩函你也真是,拿离婚这事儿赌气,下不为例。”
老夫人将两人亲密的互动尽收眼底,今晚一直没展颜的脸也放松下来,她略带责备的对林佩函道。
被翟翌晨圈在怀里的林佩函不好动作,只能点点头应下,而后听着头顶上方磁性的声音道:“今天是奶奶七十大寿,我挑了条项链送给您,也当是替佩函跟您赔罪了。”
话音未落,林佩函只觉得眼前一闪,接着熟悉的倒抽气声响起。
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翟翌晨口中所说的‘项链’必定是条名品。
“‘奢寇’定制,翌晨,这项链你怎么来的?”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夫人在看清那项链后,也微微惊讶,抬眸问着自己孙子。
翟翌晨轻描淡写:“刚好与‘奢寇’设计师认识,奶奶要是喜欢,再多定几条。”
他这话说的有点招人恨,‘奢寇’不比一般的高级珠宝定制,其公司有一套不成形的规矩,按照客人的身价与评价的平均值来约单,不达到‘奢寇’要求,就算你富可敌国也不接。
因此,‘奢寇’的珠宝,不仅代表着身家,更体现出性情,确实千金难求。
虽然这广告词有点人为渲染的成分,但翟翌晨轻易说出‘多定几条的’话还是让人嫉妒的咬牙。
老夫人将那项链收下,笑了笑,眼底睿智一闪而过:“君子之交淡如水,过了线反而不好。”
翟翌晨应了一声,他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公司上有些问题我需要和佩函讨论下,我们先失陪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看着两人相拥上楼的背影,再看了眼手心里躺着的水晶项链,眼角有了笑意,顺带看着奶白色的绸带都满意起来。
到底是女人,好哄。
“瑾瑜啊,你瞧瞧,这帷幕上绣着的柿子是不是五个?”老夫人笑问。
陆瑾瑜自翟翌晨到来便一直不好看的面色收起,赶忙走到老夫人身边,装模作样仔细看了看:“奶奶,正好是五个。”
老夫人满意的笑眯起眼:“五世同堂,好啊,好啊!”
陆瑾瑜附和两声,看向被翟翌晨带走的林佩函的背影,面上一阵狠戾。
这次,算你走了狗屎运!
感应到身后传来灼灼视线,林佩函下意识想回头,耳边却陡然响起声音。
这一次,是她所熟悉的冷漠,寒冷的足以将她刚才的美梦打碎,刚刚恢复血色的面上再一次苍白如纸。
“林佩函,你可真能耐,在哪儿学的苦肉计?想离婚,怎么?恶心够了我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经过我点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