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
那是一个大雪天,纷纷白雪似鹅毛般,落到地上。慢慢地,慢慢地,堆积成了大约三米厚的雪墙,遮住了山口间,阻断了乡村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数名村民不知姓氏是何,他们聚在一起交谈着什么,脸上带着惊异恐惧的神色。
“听说白家那个小少爷是恶魔呢!”
“是呀!听说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爹娘,几乎长一岁家里就死一人,唉,真是造孽呀!”村中老人拿着烟斗,摇摇头叹息道,屋里的炉子烧的正旺,纸糊的窗户上似乎被白雪沾湿了一些。
村长一脸黑,听其他人的谈话。吐出的白色烟雾在空气中同其他烟雾混为一团,刺激着人的嗅觉。
墙角处,一只黄色的流浪狗悄悄听着动静。雪落了大概有五个时辰之多,雪停了,乡村重新陷入死寂一般的宁静,凌晨丑时,宁静的乡村忽然被一场大火和孩子的惨嚎之声惊醒。被雪层层覆盖的山里传来阵阵惨嚎,附近的厚雪被烈火所消融,村子的建筑都是清一色的茅草房。只有白家建筑在当地算是大宅,数名村民举着火把冲进了白家,人们看到这飞檐斗拱的建筑,心中的怒火更加强烈了。人们心中愚昧的烈火同这火把融化在一起,约莫三个时辰后。白家只剩下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与被烈火烤得嘎嘣脆的,已经脱了皮发黑的木头片,气氛逐渐诡异。被大火洗劫一空的白家有少许黑烟升起,是从地面直接升到天上。那孩子,惨遭车裂之刑,在深山中死了。
那个孩子名叫白哲,白家的三少爷,从出生起就被套上恶魔之子的名号,长一岁即家里人就得死一个。长到五岁的时候,家里已死了整整七人。对于“七”这个数字,村里人十分避忌。
黑烟从地面浮起越来越多,直至覆盖住了整个山村,所有村民紧闭着门窗,屋内的烛火也熄灭了。
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坐落于东城。一条条羊肠小道分割出东城的大致轮廓,一美男子,戴着金丝边复古眼镜,鼻梁高挺,身材笔直,深邃的黑色清眸望着灰暗的天,战火怎么这么快就烧到家门口了?他摇摇头,深深的叹口气,一脚径直走进宅里,并关上宅门,靠在门上用耳细听。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枪声响起,他听了大概有一会儿,外边安静下来,他离开了这里。
走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古老的画,画上是一位年轻男人,左手执一毛笔,右手则拿着算盘。身后是用黑色颜料画成的影子,在这张画左下角写了两行正楷小诗,“驱魔道人终记训,人魔殊途终不见。”他大步走进左房,见一老者,他行了跪拜礼,恭敬道,“父亲,早。”
老者看上去已年过古稀,可依然是精神焕发,炯炯有神,他的身板还硬朗。“孩子,你老大不小了。”
“……”他无言,老者道,“该找个媳妇了。”
这年轻男人名为洛胤,是这洛家少见的驱魔秀才。早些年都在法国留学,习惯了在法国的习惯。他乘坐飞机飞回了国内,看一看整整六年未见的父亲与家。
早晨的冬风带来些春意,已经到了立春,冬天留下的厚厚的白雪开始在阳光底下消融。
一个孩子,从血肉模糊的躯体到一只荒山野鬼,被黑白无常带回地府。
“阎王有令!请君,鬼门关里走一遭!”
黑白无常异口同声道,那孩子倒也不害怕。双手拷上铁链,脸上浮现的,是麻木的冷酷表情。他随黑白无常进了地府。
人间都说那地府冷清枯燥,毫无生息。那孩子一进地府,被那地府美景所深深吸引:阴沉的天上浮起很多的孔明灯,奈何桥的彼岸盛开着鲜艳的曼珠沙华。许多鬼君开起店铺,为过路的鬼君提供良品。这地府盛景在人间是看不到的,有一只鬼君看到小孩子被拖拽着,跑过去一直跟着他,如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孩子,你要玩具吗?”
“孩子,你要点纸钱吗?”
“孩子,地府很冷的,你要点衣服吗?”
“孩子,你很饿吧,要不要买点吃的在路上充饥?”
“孩子……”
白无常放下孩子的手,翻身就是一踹,一脚踹中致命点,“打广告就打广告,能放过孩子不?”他的脸上出现少许绯红,他央求道,随后转身拿起孩子的手拖拽着前进。
距离鬼门关只是一个奈何桥的距离,桥下是绯红色的河流,作恶多端的恶鬼们都会被扔进河里,曼珠沙华艳艳的开着。
过了奈何桥,就是鬼门关了。鬼门关前飘摇着两天颜色不一的火苗,据说这是人的鬼魂变出来的,人间称之为鬼火。开了门,是一个血色的虚空空间,门槛很高,差不多和他半条腿一样高。黑白无常到此停下来,回过头来看向孩子。
他看不清这黑白无常的容貌,却能明显感觉到来自地方的那种柔情。黑白无常齐齐抱住他,只觉得身体一轻,他们飞进了那虚空中。
飞了不久,到了一处阎王殿。地府的阎王正襟危坐,批阅各地报上的奏折,见到孩子,他放下了毛笔,看着孩子。
这阎王十分年轻,赤红的瞳孔似是燃烧着烈火。他又拿起毛笔蘸了墨,拿取一张宣纸,随手一挥。
他挥手写完,接着如连珠炮似的像那孩子发问,“叫什么名字?几岁?因什么而死?父母都是谁?出生哪里的?……”
这言行举止倒有几分查户籍之嫌,但那孩子一一回答。
“白哲。”
“5岁。”
“被扯烂了。”
“不知。”
“白家。”
阎王听后,随手拿起毛笔蘸点墨写了一行字。他写完后吩咐黑白无常把那张纸递给他,他接过那张纸,黯淡的黑色双眸死盯着纸上的大字:地府阎王殿恶魔契约。
他接着看了下一行,大概不过十分钟。
“白哲,我可以从你身上看到强大的怨念。”阎王说道,“我认为你可以选择同我们签订契约。”
白哲反问道,“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怨念强大吗?”
阎王惊觉,这话显然不是一个五岁小孩能说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他彻底以前成熟了?阎王无解,他和白哲沉默许久。黑白无常打破了这尴尬局面,他把生死薄给阎王看了一眼,“长大一岁就死一人?刚出生的时候父母亲都去世了?”
“是的,他们看我像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