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被莫庭轩点名的莫柏闻言浑身一抖，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转头望向窗外的莫庭轩，结结巴巴的开口：“轩儿……你……你要杀爹？”

莫家人面面相觑，一种劫后余生的情感油然而生。

原以为全都死定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莫庭轩说他只要莫柏，不要他们？

这真是太好了啊！

莫林反应最快，干笑了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率先开口道：“原来是来找二哥的，庭轩侄子你早说啊，看把你奶奶吓的。二哥，庭轩找你呢，你快去见见吧。”

莫松却没这么委婉，直接对莫柏道：“老二啊，你跟我们家无亲无故，爹娘却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忍心看你儿子把我们全家都害死吗？现在他只要你一个人的命，你就当为了全家人，牺牲一下吧！”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莫柏，好像用他的命去换全家的命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

莫柏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他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没有脸见莫庭轩。

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这个儿子，身为一家之主，他非但没有成为家人的保护伞，反倒让年幼的莫庭轩处处替他出面，替他承担保护妻儿的重担。

这世上哪有他这样做爹的？庭轩心里也因为有他这样的爹而感到羞耻吧？

但莫家是他的救命恩人啊，他怎么能不听他们的话……

张氏却是不知道莫柏心中所想，以为他是贪生怕死，气的一下就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张口骂道：“你大哥和你三弟的话你没听到吗？那个小畜生要的是你的命，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全家人陪你一块死啊？！”

莫柏望着张氏凶横的面目，只觉心里一阵阵的发苦。

他的儿子要杀他，他最孝敬的娘也让他去死，到头来他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不惜委屈自己的妻子儿女，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这一瞬间，莫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只觉得往前三十几年的人生全都白活了一样。

什么母子情深，什么兄弟情义，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罢了。

他在莫家人眼里，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思及此，莫柏深吸了口气，用力的甩开了张氏的手，生平第一次大声的跟张氏说话：“好！我出去！我的命是娘救的，娘让我死我不能活，我现在就把命还给莫家……”

说着他快步向前一下打开了堂屋的大门，冲着门外的莫庭轩喊道：“轩儿！是爹对不起你，一切都是爹的错，你有气就朝爹来，别为难你奶奶他们……”

他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几乎拿出了生平最大的勇气，但一接触到莫庭轩的眼神，他的语气便软了下来，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站在那不说话。

莫庭轩咬了咬牙关，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做出过激的行为。

莫雪在一旁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见门开了，二话不说就要朝屋内的莫茹扑过去。

她这个人记仇的很，谁害她最惨，她记得明明白白！

江氏见状吓的魂都要没了，顾不得莫庭轩和莫柏一把搂住莫雪朝莫庭睿和莫庭芳喊道：“睿儿！芳儿！快拦住你姐，可别让她乱来啊！”

莫庭睿和莫庭芳根本不想拦着莫雪，但江氏的话他们不能不听，只能像葫芦一样挂在莫雪身上跟着江氏劝她：“姐！冷静冷静……”

莫庭轩没有在意莫雪和江氏这边的动静，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眼前的莫柏，率先开口道：“他们把娘和芳儿丢出去，你同意了？”

莫柏心虚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和三个年幼的儿女，瑟缩着点了点头。

他当时确实没有动手阻止。

莫庭轩握着锄头把子的手倏然一紧，继续问道：“我娘嫁到莫家十几年，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

莫柏头摇的像拨浪鼓。

江氏很好，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养育儿女，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女人了。

莫庭轩深吸了口气，周身的气压一再的低下去，眼中的风暴几乎要让莫柏窒息。

只听他几乎是低吼出声的道：“那你有什么资格休妻另娶？是看我娘人老珠黄了，就想始乱终弃把她丢在一边，去找更年轻貌美的女子？”

莫庭轩这一吼，莫柏的心都颤了一下，慌忙分辩道：“我没有……我不想的……”

但莫庭轩已经丢下锄头一拳头砸了他的脸上，愤怒的骂道：“既然不能从一而终，既然不能保护她让她过安稳太平的日子，你当初为什么要娶她！我娘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子！你这个懦夫根本不配做她丈夫！”

莫庭轩只有十二岁，这一拳杀伤力并不大，莫柏却被打的直接坐在了地上，任由莫庭轩将拳头一下下砸在他的身上，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莫庭轩说的对，他就是一个懦夫，他无能，他根本不配拥有像江氏这么好的女人！

莫柏的不反抗让莫庭轩更加的愤怒，他抓着莫柏咬牙切齿的道：“你让我对莫家处处忍让，让我从小出去做工受人白眼，养莫家这群吸血虫，我不怪你。因为我是你儿子，你给了我命，我没得怨！

但我娘做错了什么？她给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帮你侍奉公婆，把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全给了你！你呢？

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是无家可归！是无情的抛弃！

我莫庭轩最大的耻辱就是成为你的儿子！”

这一句句的质问，这一声声的控诉，宛若一把把尖刀刺入莫柏的心里，仿佛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最后的最后莫庭轩几乎是嘶吼着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

不仅是江氏，就连莫雪都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他们万万没想到莫庭轩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会有这样的摄人气魄和高深的觉悟，让在场的所有大人都自惭形秽。

他的话在普遍认为女人就该三从四德，无条件为家庭付出一切的古代显得高瞻远瞩，独树一帜。给在场还未出嫁的少女们心中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嫁人就要嫁给像莫庭轩这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