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发生了什么,夏夜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总之,现在的她正身处昼夜难分,且泛着恶臭的江厦府大牢中,听着四周传来的囚徒的哀鸣声和咒骂声,还是有些无法置信。
……
就在不久之前,‘剑影山庄’大厅内,独臂人突然跳出来夺走了翡翠屏风,并大声指控夏夜是个贼,夏夜有口难辨,道士又喝得醉醺醺的,关键时候,竟然倒在桌旁打起了呼噜。那吕庄主投鼠忌器,见宝贝在独臂人手里,也顾不了谁是谁非,直接与独臂人谈起了条件。
独臂人只一个要求,必须写下字据,证明是他献上的翡翠,以免日后产生纠葛。
吕四海无法只好命人取上文房四宝。
就在众人等着他挥毫泼墨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只见他突然将墨汁打翻在翡翠屏风之上,然后快速的将三块屏风在纸上拓印一遍,举起一块翡翠威胁道:“放我走,不然就砸碎它。”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花厅顿时寂寞无声,唯有醉半仙如雷的鼾声,没心没肺地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花厅中的来客都纷纷暗自嘀咕:这独臂人为何要将屏风上的图案拓下来,拓下来也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来,这翡翠屏风没那么简单。
尴尬的片刻沉默之后,帷帐里突然传出吕四海闷闷的笑声,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从里面激射出几支飞镖来,直取独臂人的要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团红影从帷帐里扑出,只见他手的中拿着一枝玉笛,紧随飞镖之后,向独臂人劈去。
花厅中人多拥挤,若有人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大伙纷纷往外跑,这时就算是那些看门的武士,也阻挡不了汹涌而出的人群,花厅的大门被挤开,但跑出去的人也没法走多远,因为通往庄外的道路已被一群手执兵刃的武师堵住,除非有人轻功了得,直接从院墙一跃而出,不然只好乖乖地呆在院子里。
夏夜也跟着众人跑到了院子,而吕四海和独臂人在花厅中打斗了一番之后,独臂人率先跳到了院中,吕四海紧跟其后。
“把拓纸留下!”吕四海一招玉笛横扫,嘴里威喝道。
但独臂人只是冷冷一哼,判官笔一转化守为攻,直取吕四海腋下,吕四海知道这招厉害,急忙将玉笛护住面门疾退几步。这一退正好来到夏夜的近旁,夏夜看到他的脸白得就像涂了层面粉,嘴唇又红得仿佛刚吸了血,如同一个唱大戏的,看外貌也是男女不辩。因为一场恶斗,他的胸脯无法控制的剧烈起伏,额头上留下的汗水,在他的脸上犁出几道褐色的沟痕。
“吕庄主,何某人敬你是个人物,大家不如就此收手。你要知道,凭你的功夫,是赢不了我的。”
“哼,谁手下留情还未可知,本庄主劝你,乖乖把东西留下!保你一条全尸。”吕四海阴侧侧地道。
“留给你有何用处,你打算用来娶老婆,还是当嫁妆!”独臂人脸上露着朝讽的笑,嘴上半点不饶人。
这分明是嘲笑他不男不女,这似乎触到了吕四海的痛处,就听他怪叫一声,突然将玉笛凑到唇边,一阵阵尖锐激烈的笛声陡然响起,像钢针一样扎进众人的脑子里,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头痛欲裂,纷纷举起双手捂住耳朵,这才略感心绪平和。夏夜看到随着刺耳的笛音,从笛管里射出数十根银针,齐刷刷向独臂人飞去,独臂人不敢轻敌,立即将判官笔护到胸前舞得虎虎生风,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银针似被他一一挡下,可当他收回判官笔,夏夜发现他脸色微变,身形往后退开一步。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吕四海的眼睛,他冷笑一声道:“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玉笛银针上可涂有剧毒,你是跑不掉的……”
不等吕四海把话说完,独臂人突然将那块翡翠向远处扔了过去,担心翡翠的安危,吕四海忙跳起身去接,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扶住独臂人,轻轻一跃,跳出了院墙外。
匆匆一瞥间,夏夜认出那少年正是带自己逃离温香院的人,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众庄丁正要追赶,手中已拿到翡翠的吕四海大喝一声道:“别追了,小心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庄主,那……”
“你是怀疑我毒针的威力么?”
“是,小的明白,小的不敢。”
这时吕四海用一双画着浓重黑眼线的丹凤眼,冷冷一扫夏夜,对手下道:“把这个女贼送官。”
……
江厦府尹没有审问她,就直接把夏夜押入了大牢,她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没有人来理她。
“喂小娘子,给大爷们跳个舞。”隔壁牢房的一个囚犯突然把手伸过木栅栏,不停地朝夏夜摆动,他的脸上满是血污,笑起来就像鬼一样。
“你被打傻了么?这么丑的你也有兴趣?”另一个囚犯嘲笑他。
“呸,老子关了半个多月了,你知道个屁。”
夏夜懒得理他们,不过听到这人说关了半个月了,心里也不由为自己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狱卒来到了她的牢房门口,打开锁将她押了出去。
她被带到了一间刑室,里面炭盆烧得正旺,炽烤得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滋滋’作响,那些看上一眼就让人腿肚子发抖的刑具,像有生命似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她看到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背对着她站在刑室前,她以为是江厦府尹,没料到他一转身,发现竟然是剑影山庄的吕四海。
夏夜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个江厦府的衙差,他们对他的态度好似见怪不怪。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绑起来。”吕四海突然一声令下。
两个衙差冲上前,就把夏夜绑到一根十字架形的木柱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吕四海问。
“……”
“你到底是何身份?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
“哼,嘴倒是挺硬的,可惜我吕四海并不佩服这样的硬 骨头,来人,用刑!”
夏夜觉得这无夜也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不过想想也理解,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自有她的骄傲和尊严,可是眼下,这尊严屁用没有,倒是要激怒对方。不过对这个吕四海,夏夜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初次见面,为什么总觉得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对她深深的怨念呢?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贱民,就敢代替朝庭命官行刑,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无夜突然就开了口,不过,似乎比不说更糟糕。
“哼,呵呵,总算说话了,不过却不中听。叫我心里十分不痛快,这可如何是好呢?”吕四海故意装模作样,突然怒喝一声,“给我用刑!”
“是。”
如急风骤雨般的鞭子就打在了夏夜的身上,那种疼痛就像是生生地将肉从人的身体上剥离下来,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甚至,重复地在一个地方剥离再剥离。她听到耳边有人恶狠狠地大声咆哮着:“臭丫头,敢对吕庄主不敬,你活腻味了。”
夏夜无语凝噎,心想为什么这疼痛的感觉完全是由她来承受的呢!
终于,吕四海喊道:“停。”
夏夜感觉嘴唇都咬出血来,但她好歹熬了过来。
“看不出来,你一个弱女子,竟有这样的骨气。”虽然吕四海不肯承认,他的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感佩,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很快他又恢复了冷漠道,“可是,我吕某人做事,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回答,恐怕我不敢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夏夜这时又说不出话,急得用力挣扎了几下,身上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从肩头挂了下来。
吕四海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他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夏夜面前,将她被打得破烂的衣领更扯开些,嘴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是妓奴?!”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夏夜想起了莫良人的话,妓奴在这个时代可是不被当人看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原来……”吕四海突然惊觉,立即住了嘴,但看向夏夜的眼光倒是有种释然的感觉。
突然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夏夜的胸部,好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而且还伸出手来,把她的衣服又往下拉了拉。
夏夜重刑之后,毫无反抗的力量,只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无耻!”无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哼,少给我装正经,本大爷什么女人没见过,就你这种快要烂了的,我还真没什么兴趣。”吕四海的神情越发的轻松,甚至对无夜这样骂他都不以为意,他转过身对一个狱卒道,“明日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这身上的红点到底是什么恶病。”
“好的吕庄主。”
吕四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刑室。
夏夜被押回了牢房,这一顿打对如今这个娇弱的身体来说,的确算是酷刑了,若论以前,强叔没少给她这样的苦头吃,用他的话说这是让她长筋骨,但此一时彼一时,她可不敢用现在这副身子来冒险,谁知道他们之后还要怎么对她,因此,一回到牢房后,她就开始盘算着怎样越狱。
虽然知道越狱要经过精密的计划,可这时候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牢门上的锁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主要是那几个狱卒,他们此时围坐在一张桌旁,桌后就是通往出口的门,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有四个狱卒那么多。
夏夜不死心,她一边休养生息,一边耐心地等待机会。
“笃——笃!笃!笃!笃!”,不知多久后,牢房外传来打更声,五更了,夜已经深了——因为与无夜灵魂的共存,很多事她似乎自然知道。牢房里的囚犯们睡得鼾声如雷,那几个守在门边的狱卒,有两个早已经趴着睡着了,另两个脑袋一啄一啄的,似乎也快支撑不住。
夏夜又等了一会,终于等到这两人全趴到了桌上,这才强撑起伤痛的身体,蹑手蹑脚地走到牢门边,从木栅栏里伸出手去,轻轻地拿起那把大铜锁,身边没别的开锁工具,很自然地她想到了蛇镯,她将它打开,把丝拉到最细的状态,然后折一个狭长的椭圆的圈,慢慢地伸进锁孔里,她用耳仔细聆听,用手指感觉从里面传出的触感,突然,她的食指轻轻一牵动,锁‘啪’一声就开了。她的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微笑,刚要推门而出,这时,从隔壁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嘿,喂,喂,叫你呢。”
夏夜心中一惊心想竟然还有醒着的人,她回头一看,隔壁牢房里有个人把脸嵌在木栅栏的空隙里,直朝她挤眉弄眼,正是刚才调戏她的那个囚犯。她不想理他,那人急着道:“你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我可以帮你。”
他这句让夏夜心中一动,她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问:凭什么?
那人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夏夜的意思。他也不回答,而是撮起嘴,发出‘丝丝’的怪声,夏夜正觉得不解,就见从牢房的房顶处,顺着木头栅栏,一条小孩子手腕粗细的,白底黑纹的蛇蜿蜒着游了下来,一直缠上了囚犯的手臂。
“你看,这条可是毒蛇,它能听我的话,你救我出牢房,咱们能顺利出去那是最好的,若是有人敢阻拦,就让这小宝贝咬死他。”囚犯说着举起蛇头,朝夏夜阴侧侧地笑了笑。
夏夜暗吸一口凉气,不过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多个帮手呢,再说此时不拒绝也不行了,他只需放开嗓子一喊,她就前功尽弃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她走过去,用蛇镯将他的牢门也开了,他的牢里还关着其他的囚犯,睡得正香,他出来后,立刻反身把锁扣上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往方桌后的门走去,开门的钥匙在一个狱卒的腰间挂着,不过杂七杂八的一大串,夏夜怕麻烦,又用老方法开了,她开门的时候,男囚警惕地举着蛇头对着那些睡梦中的狱卒,好在他们都没有睡过来。
夏夜两人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