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说的就是此刻的叶楠。今日真真点背到家,一做坏事就被抓,且被流姨与师父两人抓。叶楠顿时连哭的心情都没有,只求今夜能早些过去,隔日的太阳快些来接她。
叶楠听从江一青指令,走近江一青身前。江一青抬手整理着叶楠的衣领,顺便帮叶楠把身上的灰尘和断草拍掉。折腾一番,倒是尽了叶楠的兴,苦坏了流萤妹妹。
江一青眼里是战战兢兢的叶楠,声越发的轻:“你年岁大了,我们谁也看管不住,想是你也不愿让我们管教。”
流萤闻言一怔,难不成江一青打算放弃叶楠离开永安吗?叶楠还太小,性子还未定。若是离开的话,怕是不妥。流萤转过身想要确认江一青的心思,却看到少有柔和的江一青,及眼泪一滴滴落地的叶楠。
不知江一青究竟是为了惩罚叶楠,还是真的有此想法。
流萤走到江一青的身旁,躬身勾起叶楠的下巴。她看着叶楠肉嘟嘟的脸上满是泪痕,通红的眼里还强忍着泪珠。心疼的用手帕擦拭着叶楠的脸,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你师父说的是气话,日后别乱跑就是。”
“师父我错了,再不乱跑。”叶楠哽咽的拉过江一青的袖子,哭腔里带着些颤音。
自叶楠懂事以来,师父与流姨就在她的身旁。她一直把两人当做她的爹娘,尽管师父一再的否认。她可以更改师父、流姨的称谓,却不能没有他们。
方晓宇说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是没人要的孩子,是不是很快她就要成为这种人。
江一青眉间微蹙,揉着太阳穴道:“知错便好。你现在年岁尚浅,应付不了多数的危险。世间险恶的道理,等你再长大些自会懂得。很晚了,去睡吧。”
“师父早些睡,流姨也是。”叶楠朝两人行了礼,转身擦了擦泪走回房间。差点以为他们不要她,还好虚惊一场。
满心的烦忧,让叶楠把新夫子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一心只盯着漆黑的头顶。先前她旁敲侧击的问过云根叔叔,她的父母是谁,为何弃她而去?最后得了家逢变故,无奈托付师父与流姨。
其实,叶楠幻想过她的爹娘容貌,不知他们是因何变故将她托付给师父的。这些年来,爹娘是否也会想起她?可知她的名字唤作叶楠?或许不知,或许知。
真希望师父一开始就欺骗她,不让她知道自己还有个爹娘。叶楠想到这里翻过身背对着墙,心中又赶忙否决。师父是那样坦荡、严谨之人,怎可能会说谎。
隐隐的,叶楠大概猜测到,爹娘兴许是嫌她顽劣才送与师父。
叶楠闭眼强迫自己不再细想,泪水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太多的疑问在过往里,渐渐都有了答案。她又何必去纠结,去反复的追求一个她想要的回答。
后院凉亭内的两人并未离开,仍旧坐于原地。
流萤在江一青对面,拿过茶壶为江一青倒了杯茶。她将茶杯推到江一青的面前,认真道:“你刚才的话,说重了。”
“想到有朝一日,楠儿会离你我远去,忍不住想要她快些成熟。可当下的楠儿,实在是……”江一青茶杯里映着他的愁怨,硬朗的五官愣是换作柔情。
若是他与流萤三人离开叶府,今后的叶楠该如何过活?被人算计和刁难又该如何?
世间的路坑坑洼洼,平缓的总是很少。不能摔一跤就要死要活,非等着人来扶。很多时候,能帮助的人只有自己。这些江一青都想要叶楠明了,可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的。
流萤转头看向叶楠的房间,随即花丛中跑出三两个萤火虫趴在窗户上。她手里转着茶杯,一圈一圈又一圈。不知她有没有机会看到叶楠成家。
人族的力量太微弱、太渺小了。怕是她稍不留神,叶楠就化作一杯黄土消失在这世间。
他们都活了千年之久,几十年对他们而言连弹指一挥都算不上。可,她仍有不舍。或许她活的不如林云根通透,太过沉迷于局中。
流萤停下转动茶杯的手,抬头看向江一青的眉眼。在对方抬头时,又匆匆别过。
“很晚了,阿萤该去歇了。”江一青也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变换,举起茶杯来遮掩。
流萤应了声“恩”便起身离开凉亭。她走到花圃旁,几十个萤火虫在她的周遭萦绕。似是在汇报工作,来回转啊转的。
江一青目送流萤进入房间,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晚风如此之凉,却觉得脸发烫。他抬头望向院上方漆黑的天,一颗颗星辰点亮的恰到好处。
长长的藤蔓从院子爬到凉亭,缠绕在江一青的腰间。最后化作巴掌大的娃娃,身上几片腾叶作衣。藤叶拼凑的小人从江一青的腰间跳到石桌上,在怀里掏出一片叶子递给江一青道:“冉生托我将此交与你,说是你见了便懂。”
话音一落,小人又化回藤叶从凉亭中消失。
江一青看了眼叶子上的三条水纹标识,心中猜到了大概。手将叶子一扔化为一阵风,随同叶子一起消失在叶府,转而来到离永安镇千里之远的南宁县。
叶子紧随着江一青一同进入山林,最终飘落在山谷的溪流,缓缓沉底。
江一青踩着水流飞到对面,双臂接过甩来的君冉生,脚尖落地后将君冉生放下。他抬眼看着站在树梢之上,下身为鸟,上身为人的鸟兽。此鸟兽通身的玄红之色,在暗淡的月光下挥动着羽翼。
君冉生道行不浅,竟受此重伤。这使江一青不得不郑重,进而不敢轻敌。
江一青张开的手中,握着由月光所化成的木剑。他还未动手,鸟兽倒先朝他轮来一掌。
虽说鸟兽手无兵器,但掌风奇猛,如千万刀刃扑面而来。江一青忙将木剑一横,抵住掌风,随后迎风而上。他念其同为修道之人,不忍下重手,可对方却未有放过之意。
顷刻之间,木剑尖刺破掌风,直冲向鸟兽。颇有一招致其命的阵势,惹得鸟兽一愣,情急之下就近折了根树枝来阻拦。它连踩过树干,以退为进。
江一青手执的木剑毫无雕刻,素的像把孩童的玩具,却在与鸟兽相撞时发出金光。“嗤”的一声响,鸟兽的羽毛反复抖动。似因受伤而颤抖,随即伤口渐渐被羽毛所遮盖。
朦胧的月色,为他们蒙上一层亮纱。温热的风,沾染了他们也化作冰凉。几番交锋,鸟兽皆占下风。双方胜负已分,自不愿再打。
鸟兽脚踩树枝,挥动这羽翼。它低头俯视着江一青,警告道:“多管闲事。能投入圣祖门下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小树藤可别后悔了。”
“早听闻有些人自封为王、为祖控制着近半的天下,戏耍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命其建庙设宇供奉他们。想必,这些人就是你等吧。”江一青执剑于身后,扶着君冉生站起身。看到鸟兽脚下流了一地的血,将其剑收回。
他们都是自然所孕育的精灵,何苦自相残杀到如此地步。
归根结底,江一青还是不愿斩杀同道。
君冉生靠着江一青站起身来,看着鸟兽直言道:“你们做你们的圣祖,我们修我们的道。大家各走各路,互不干扰。今日之事权当未曾发生,告辞。”
“道不同,不相为谋。”鸟兽见敌不过,只得轻颤着羽翼,化作赤鸟飞离此地。
见鸟兽离开,君冉生便盘腿坐于地,打坐调息。他与鸟兽打斗足有七日,早已是筋疲力尽。勉强撑到此时,便是再也撑不下。
江一青坐于君冉生身后,帮君冉生疗伤。从君冉生的伤势来看,足见鸟兽的本事。君冉生为何出现在南宁,两者又为何交战?江一青心中满腹疑问,却按捺了下来。等君冉生痊愈,再问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