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叠柳的阔道上，红灯笼高高挂起，一个个妆容清秀可人的妙龄少女曼腰微屈并排在路的两边。尽头，一明晃绚彩的楼台高阁荡漾在湖心的碧波之中，

莺燕之语夹杂着艳曲清喉自里面传来，激得湖面的水纹四下乱颤，

岸上的行人神魂颠倒。

“今天鸾香水榭可是怎么了，摆了这么大的阵势，从一大清早，满城名家大族的青年名士就不断地往里面钻”

“可不，水袖舞女亲自迎道接客，萤纱歌姬连唱三曲，这要是在平时，简直是盼都盼不来的。”

“盼？能在这远远地看上那些女子几眼，细细听上一曲，就我们这种身份，已经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鸾香水榭这种地方，岂是我们敢有所寄望。”

“说的也是，今夜能得此一曲，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哼，瞧你那点出息。”

“说我？你自己又好到那儿去，看你那眼珠子，都快瞪成白眼了，还有那哈喇子，再不收收，都流成河了。”

岸上，这样的议论声迭迭不绝。但谁也不知道鸾香水榭今天这样的排场到底是所谓何事。

鸾香水榭，坐拥天魅城中央的寒烟湖上，里面的女子个个天香国色，灵巧温怀，五域万族，多少名家强修，多少侠客仗士，只要是进过里面的，都是醉卧不思归处。

由此，此楼又有了一个称号，天下第一楼。

“铛，铛，铛……”楼阁房檐八个船角处的八个风铃同时响动，华音掠耳而入，岸边的议论之音立刻戛然而止，个个瞬间紧绷着脸。

八角风铃只有鸾香水榭被包席时才会响动，但能包‘天下第一楼’的，自此楼建成，五百年以来，也只出现过俩次，纵使如此，八角风铃也未曾全部响过。

这次突然全部同时震动，自然使得岸上的观者们惊奇不已。

不仅如此，风铃华音刚刚落下，一阵铜音磬鼓再次击起，隔着岸边的抚柳朝高楼的纱窗望去，虽只见朦胧影绰之身，但观者们神色更奇，早已忘乎所以。

佳音如丝，美人如梦，伊人所归，君子所逑。

“妙呀，真是妙。”此刻岸上的观者，早就已经神魂出窍，不知所云。

再一眼望去，朦胧绰影不见了，出现的是一莲花状的碧台。

九莲碧华台，何者不闻？

这会儿，岸上的观者们不仅是忘乎所以，神魂出窍了，大家都开始前仆后起地往湖中不自主地涌去。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着莲台是什么世家名器，吸引他们的，是这莲台后面的意义。

梵音独舞，璋华九台，世间五域，天上地下，此台一处，必有她现。

她，就是，潋舞。

鸾香水榭，天下第一楼的头顶花魁，手掷万金，堆玉相赠，凭你一方霸主，万者敬仰，也难见其一面。

传说，只有当九莲碧华台升起，她起步献舞的时候，那观舞者，才可隔着轻纱香帐远远观望。

可正在大家你推我拉，你拉我推地往前涌的时候，后面一阵车轮之声，隔着好远就传来了。

回头一看，是一独角盟兽，身上披着银光甲粼，背上拉着一紫霞金车急匆匆赶来，赶车的仆人手执火鞭，一路狂打而来，好不神气。

看此情况，定是哪位世家名修，路上的观者们心知惹不起，只好窜到路两边让道。

紫霞金车过后，紧接着，又是一顶百乘的辕木红轿，再又是一十分高大的神驹骏马，马背上没有坐得有人，但观者们却是不敢在看到神驹下半身的同时，再抬头往上看去。

他们心里清楚，紫霞金车，辕木红轿，神驹骏马，能有这种仗势的，都是他们不敢触碰的，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死无全尸，所以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金车停下，红轿放落，神驹驻足。鸾香水榭的正门开启，流光四溢，暗香袭来。

从中走出一女子，轻摇漫步，弯身行礼，“楼主已在阁中为三位贵客备下美酒，三位贵客请随我来。”

她说话之前马背上还空无一物，她话音刚落，一男子从空而降，刚好落在马背上。

三位随着女子走近楼中，发现这香醉卧归之居已经高朋满座，心中暗想自已怕已是错过了什么，但看那九莲碧华台还未移走，就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绕了回廊差不多有半圈，最后，三位才在女子的带领下坐于一偏阁之中。

他们三位虽是同步而来，但至始至终，却都没有看过彼此一眼。

正眼往廊中主位瞧去，发现还是空的。

正主未到，看来，要想看到潋舞的婀娜之姿，还得等上片刻。

顷刻，华音骤停，舞女也跟着退下。

回廊偏阁上的所有青年名士举杯起身，投眼朝着正位的暖阁中望去。

暖阁的青纱帐中，走进一女子。落座之后，纱帐卷起，显出女子真容。

芙蓉之态，柔玉之容，凝光蓝胭，此女子正是天下第一楼楼主，媚娘。

媚娘端酒起身，轻声婉耳道：

“今日各位能够降尊于我鸾香水榭，我媚娘荣幸之至。”

“媚娘客气了，这五域万族，谁不知这天下第一楼的名号，能够承得你的邀请，我等才是倍感荣幸。”

一男子起身接话，其他的宾客也立刻跟着附和。

“只是不知，此次媚娘宴请我等，是所为何事？”另一男子转言相问。

“并无何事，只是自我接手这鸾香水榭以来，蒙得各在场的名家大族照顾，为表谢意，特地摆下这美酒佳肴，邀大家一起共赏风月。”

“媚娘摆下的美酒？那今日怕是盛宴之后，我等定是起不了身，要在这水榭之中留宿一晚了。”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的各位青年不仅心中一颤，要真如他所说可以留宿在这天香水榭之中，今夜就算是喝死也值了。

“还有，冒昧问媚娘一句，我看这九莲碧华台已升起，是否今晚潋舞姑娘真会出宴相伴。”

这句话倒是问到在场所有青年名士的心坎里去了，说来惭愧，他们虽是贵胄之子，家族赫赫一方，长年累月地进出这鸾香水榭，但对于潋舞姑娘，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容。

虽说九莲碧华台一起，潋舞姑娘定出，并且，在他们的邀帖中也有写道潋滟姑娘，但他们还是想再确认一番，这要真是真的，那今晚，他们简直就是血赚了。

“那是自然，大家先请就坐，稍等片刻，潋舞正在沐浴更衣。”

当媚娘说道沐浴更衣这个词时，在场的所有男子无不想入非非，醉卧幻梦。

酒过半巡，轻乐之音再次响起。

与先前的丝断华音不同，此曲仿若空谷幽兰，高山流水，缓缓而至，顺流于心。

曲罢，楼中堂光忽暗，天窗中落下万缕冷月清光，罩在九莲碧华台之上，台的周围是一水池，种有睡莲，此刻睡莲慢慢挺直了花骨，缓缓张开花壁。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此情况，不用猜，第一反应就是潋舞姑娘来了。

昆山玉碎之音再起，大家的心跳得越来越剧烈了。

莲台上，忽起一青绿之身，脸蒙幻纱，纤指临空，半足触地，随着音点翩翩而舞，翩翩而落，不过半尺之地的九莲碧华台，但看她的舞步，却是如同飞空跃起的雀鸟，丝毫没有受到半点限制。

影影交绰，步步生辉，廊上的名家才俊们，无不暗自称奇，连连赞赏。

“好，好，好。”一曲终了，一舞落罢，堂光升起，顿时周围掌声如雷，立起欢庆。

只见潋舞朝着大家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就于再次响起的乐音中飘然不见了。

佳人如梦亦如幻，晓看巫山难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