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欲要落山,千丈的河床像那九天龙王,一条遮天的龙尾翘上了天,就要拍落红日。
“等等,再等等。”
墨魈侧着脑袋,自当空而坐,真气洒满大江。
方才被打落江心的黄袍儿南宫奕似有冲冠之怒,扯去宽散衣袍,裸着上身。肩上赤红一片,却不是方才剑气之伤,而是他自己刻意为之。
“北煌剑宗过天山。你便是三百年前的堕天雕柳无常?好大的派头!”
柳无常,人如其名,三百年前的剑宗高手,相传,柳无常幼时被置于后山剑池,只许他看,不许他练。柳无常看了三十年的剑,读了三十年的剑。后,剑池镇阁长老亲自传功,渡他一身修为,他第一次拾起了剑。一瞬间,天地色变,惊鸿霹雳自九天而落,柳无常自原地舞剑,越来越快,又越来越慢,隐约间,飘忽不定。他,以剑入道。三剑破去霹雳惊鸿,拔地而起,踏剑而行,一朝看尽红尘雪。后自天山习剑,观落雪之意创出惊世一剑‘过天山’。剑意绵绵,犹如落雪倾覆,寒地三尺。
却不曾想,当年有望踏足五步天的天骄竟无故消失,与这老乞儿混到一起。
“罢了,该来了都来了,再藏拙也无意了。”
南宫奕手下一招,自身前游过,形龙的真气游走,遥遥一指,北岸边便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正是龙虎山掌教天师。
“张余年。”
南宫奕咧嘴一笑,自胸中吐出一颗黑色珠子,抓在手中,一把按在了眉心。
“魂来!”
南宫奕大喝一声,惊的江水倒灌,江下黑影沉浮,缓缓露出峥嵘。
头生双角,腹有三爪,形似蛇,头如鹿,唯有耳边两道鱼鳍称道这不是真龙。
南岸四十里,一阵地动山摇,黑影游掠到,到了近前,南宫奕闪身上前,张口一吞,将蛟魂吞入腹中,江下大蛟嘶吼震天,奈何魂丢于外,气息萎靡,落下天地,再无夺天之气。
南宫奕吞罢蛟魂,身生黑鳞,霎时间天生祥瑞,紫气东来。
“谁人挡我?”
龙虎山掌教天师张余年一步跨出,恰恰挡在南宫奕面前,身后便是与长河重叠的落日,已没了一半。
“乾坤自有定数,你欲行逆天之举,终究难逃。”
墨魈与柳无常合力围在南宫奕身侧,嘴角有些惶恐。
“老天师,挡他半个时辰,可否?”
“自然。”
南宫奕冷笑连连,一掌向天,隐有登天门户被生生撼开。
“紫气加身,我已有登天之力,你凭何挡我?”
“道法自然。”
“来战!”
南宫奕身生黑鳞,一步冲上前来,张余年闪身一躲,拂尘挥动,漫天残影将落日余晖遮掩。南宫奕不做停留,向老乞儿冲去,那盘坐的老乞儿给他很危险的感觉,他不敢赌。
并指为爪,向身前抓去,血痕自山间留下五道巨痕,柳无常闪身而动,挡在身前。
“冥河。”
长剑力劈而下,欲斩江山,似银河披挂九天,连绵不断,彻骨深寒。
云沐风自远处看的分明,这乃是那位前辈所传九幽剑,如何在柳无常身上使了出来。
“与前辈是故人?没错了,这九幽剑乃不传之秘。”
柳无常一剑斩下,可南宫奕不躲,生生吃了一剑,却稳占上风,那身黑鳞不是凡物。
情急之下,云沐风爆喝一声,“柳前辈看来!”
以刀为剑,环身而舞,自有一番忘却凡尘之意。
“此招,桥上奈何!”
柳无常一瞥便了然于胸,这等剑术通玄之辈通晓天下剑术,只差一个引子。
“好一个桥上奈何!”
与云沐风不同,柳无常手中的奈何剑意冲霄,漫天神影加身,隐有阎罗立于身侧,怒目而视。欲要勾人下九幽!
南宫奕踏空一脚,身形爆退,一指点出,直取云沐风身家性命。
老李头起身取刀,骂骂咧咧,“净会惹祸。”手中刀自手中一划,血肉横飞,双目赤红,一步成天人。
“三年一刀,挡你一指!”
老李头提刀虚斩,脚下山崖碎裂,刀罡划破大江,入地三尺,硬撼那惊天一指。
刀罡冲天,终究是胜了一筹。
老李头浅笑,随后倒在地上,哈哈大笑。
老乞儿侧首看来,眼中异光闪过。
“老天师,可不出力?”
张余年微微摇头,席地而坐,先后闪了三下,分出三道虚影,一气化三清。
“半个时辰,足够了。”
此一招他足足练了八十年,虽比不上道祖三清之威,可在这尘世已是巅峰之力。
南宫奕冷眼相对,嘴中已是生了獠牙。
“等不了了。”
他踏步向天,眉间紫气浮动,一抓之下,天穹中生生裂了一道口子,仙乐九重,竟是那九天仙境,天门已开!
“五步天未过,妄想登天?”
老乞儿咧嘴大笑,老天师三清虚影不畏生死,与南宫奕以伤换命,已有半个时辰。他缓缓起身,一指点在胸间,乌黑长发霎时间惨白一片。
“墨兄,你...”
“区区百年寿命换我尘世千年安生,何足道哉。”
老乞儿再次成了老迈的模样,双手连连挥动,以百年寿命换得一式道法,“任你龙王吞日,有我老乞儿一力逆乾坤!”
命盘轮动,只余霞光的落日竟生生拔高了三尺,逆乱阴阳!
落日重升,南宫奕周身紫气黯淡,天门已有闭合之势。
“南宫奕一生所求不过登天,诸位何必挡我!呜呼哀哉!”
老乞儿不答,伸手一招,老李头手中血刀颤栗晃动,以迅雷之势夺路而过。
“借刀一用。”
老乞儿接过血刀,弹指轻敲,“好刀!”
说罢,自腰间一转,血刀饮血,老乞儿重回巅峰。
“哈哈,左右一战罢!”
柳无常目光清冷,遥遥一看,见了云沐风,忽然一笑,持剑一挥,剑气纵横三千里,却于云沐风眼前停留。
“他欠我一剑,如今还了。”
说罢,轻抚青衫。
“望山河,几狼烟。
白衣男儿围甲胄,护国山!
古有四国阗御独行斩千军,今日且看柳无常,拔剑斩苍天!”
众人齐行围攻南宫奕,后者目呲欲裂,黑鳞蹦碎,眼露乌光,头生双角,已成蛟像。
“化龙?江里那亲戚都不成,你能?”
老乞儿嗤笑一声,一刀斩去,搅动风云。
南宫奕口出龙吼,声传千里,有镇魂之效,奈何老乞儿刀锋所向,有我无敌!一身生魂之力又岂是如此简单便可阻挡。
柳无常转身大喝,“小子,黑魔子最后一式你可知?”
云沐风不敢怠慢,可这最后一式实在是难以说出。
“前辈可曾相好?”
柳无常向天大笑,“为万世开太平,此青史留名之所为,有何不敢?”
云沐风不再藏拙,当下念出黑魔子所留九幽最后一剑。
“九幽起行五道,其名若思三世。独我白衫下冥河,取得三瓢弱水饮。生魂泪,无相思,奈何桥上明奈何,黄泉潭里洗尘埃;红花丛上弃往生,生死殿内乱阴阳。此身眉间十八剑,我敢狂歌斩阎罗!”
“此剑,无生。”
柳无常闭目而舞,无生一出,呆立原地,眉心处金光乍现,一袭白衣冲出,并指为剑,掌十八。
“问世间,谁人敢下九幽斩阎罗?”
“我敢!”
金色身影一出,天地失色,连那落日红霞都被压了下去,老乞儿呵呵笑了声,手中血刀一挽,自身间穿过,随金影冲上。
“我也敢!”
两道神芒穿行,压的时空凝固,南宫奕有心想躲,却连脚都动弹不得。
被二人贯了个通透,自当空而落。
老乞儿与柳无常一同落下,场上,唯有老天师立在原地,口中含血,手里掐着的手诀就要做完。
“倒叫你二人抢了风头。”
却有谁知,江下大蛟未曾死透,南宫奕恰好落入其口中,此时,天地间唯有一线红霞,天门再次大开。
“昂~”
龙啸震天,老天师摇头苦笑,“罢了,罢了,随你二人下黄泉去吧。”
双手连连掐动,莫名手印结成,身后自然显出一道遮天神影。
江下大蛟舍了命来,直冲天门,那是化龙之门,过了便是阳关大道。
“请道...”
老天师话儿未曾说完,头发便先落了一半,光洁的手臂也如同枯萎的干枝。
大蛟也已经掠上苍穹,距天门,不到三尺,耳边鱼鳍尽褪,第四只爪便要成形。
又是那座无名山,满山的梨花儿不知何时起,又开始了飘落,树下还是熟悉的老道,未曾睁眼,一指点出,划破天门。
“老天师命不该绝,散功吧。”
犹如靡靡大道之音,使人不敢不听,老天师不知怎的便撤去了手中法诀,身后神影亦在同时消散,大蛟头入天门,四爪尽成,距真龙,只差分毫。
却在这时,一神光自天门中射出,生生将大蛟打落天际,跌下云间。
“八百年无人登天,尔等便不知为何?这天门,如今开不得。”
这声音停了阵,又道:“老乞儿含笑下九泉,柳无常闭目弃往生,此二人,为万世开太平,当天地留名!”
随着老者的声音响起,滇江两岸山崖隆起,竟生生化作二人模样,脚下百丈巨石光滑如镜,两行大字显目非常。
“只身百年逆乾坤”
“拔剑狂歌斩阎罗”
上是老乞儿--墨魈。
下是堕天雕--柳无常。
此时,天边落日尽去,再无半分红霞。
脚下江水滚滚而流,却是再无半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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