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

摄像头记录到的有关李长乐的影像。

本来坐的好好的少女，有一阵，突然浑身颤抖起来，脸色倏地惨白。

在那十几秒里，分明跟魔怔了一样，周围浮现出隐隐的黑色的雾气，眼睛死死的盯着双腿，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浑身透露着不对劲，因为常常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

倒也十分隐蔽，不注意观察的话。

第二天，李长乐果然安安静静呆在家门口，等着林景安一起上学。

林景安不仅要上学，也要照料家里，检查好水电门窗后，锁好门，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少女。

林景安手又不自觉的拍了拍李长乐的头，表示为她今天的听话感到满意。

虽然是高中生，林景安的身高已经是同龄人当中拔尖的存在，一米八多，李长乐却还像个没发育的小孩子一样，只有一米五几，外人看起来就像个半大的孩子，在林景安胳肢窝下求生存的孩子。

每当李长乐表现出不听话的样子，林景安就双手穿过李长乐的腋下，把她提起来，双脚离地远远地。这时候李长乐平时苍白的表情下，才会多了一些表情，因为她，恐高。

这也是林景安带李长乐去游乐园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那是一家游乐园新开的时候，林景安带着李长乐出来玩，正好是周末，一般李长乐都爱宅在家里，不出门，只有林景安时不时会来叫李长乐出去玩。

坐那个摩天轮的时候，林景安想，大多数女生就喜欢这个，经常听班级里的女生说摩天轮什么什么的，虽然觉得很智障的样子，不过为了让李长乐开心，还是带她去坐，谁知李长乐抱着路边的柱子死也不撒手，怎么拽也没用。林景安连哄带骗，李长乐才说自己不喜欢高的地方。

等到了学校，林景安与李长乐分开走，林景安嘱咐李长乐晚自习下会在老地方等她。

林景安与李长乐不在同一个年级，林景安在读高二，比李长乐高一个年级。

因为李长乐还留了一级。

因此，李长乐的邻里亲戚，里里外外有那么点儿关系的人都知道，李长乐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

倒是林景安的学习成绩极好，品性正直善良，做事情认真负责，一些偶然知道林景安家世不错的人传了传悄悄话，对林景安也是羡慕的多一些。

自是深得老师同学们的喜欢，甚至学校门口煎饼的阿姨也喜欢这个个头高高长相清秀的男孩子，每次林景安买早饭偶尔会多给个鸡蛋，火腿肠啥的。

家中父母因着他独立可靠的样子，也放心让他一个人呆在国内。

已经高二的林景安学习任务重，亏得家离学校近，走读也方便，上学期间每天晚自习下会去找李长乐一起回家。周末放假在家有的时候去派出所接李长乐。生活倒也过的不紧不慢。

只是，林景安对于李长乐，始终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却又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

可能，是由于李长乐说的，故事吧，也许，是故事吧。

算下来，零零碎碎的 李长乐说了不少故事了。

英语课上，一袭红裙身形优雅的英语老师，正带着扩音器讲解虚拟语气的用法。同学们都听得极为认真，整个教室里微微弥漫着沙沙的纸张上书写的声音。

教室清爽明亮，高中生的书好多，每个桌子都几乎堆了一个小山，除了，嗯，部分同学，桌子上是空的。

比如。李长乐，伏在桌子上，沉湎于梦乡里，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射在课桌上，鼻尖微微的痒，不自觉的用袖子蹭了蹭，皱了皱眉眉头，甩了甩枕麻了的胳膊，换了个只手枕着继续睡。

坐在李长乐前面的少女，不由得挺了挺背，瘦弱的肩膀微微后仰，两只手微微分开搁在桌子的两个边角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宽阔一点。好像这样就能遮住睡觉的李长乐一样，谁知这样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嘛。

英语老师锐利的眼神扫射过来，吓得苏素一个激灵，手肘抽动了一下，捅到了身后的桌子。

身后的少女却一丝不动。

前座的苏素快吓疯了，焦急不堪，想叫醒李长乐。

全教室学生的目光集中在李长乐的身上。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放下教案，高跟鞋，嗒嗒嗒的从上面走下来。

这时候，教室里靠垃圾桶坐着的一个男生，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李长乐，林景安来了！”

李长乐身子突然一怔，立马乖乖坐好，脊背挺直，尽管双眼还闭着，卷翘微微颤动的睫毛，扇了扇，还是没舍得睁眼。

英语老师发飙了。扩音器都因为英语老师的气愤一下子炸了音，刺啦一声，尖锐的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

李长乐陡然睁开了双眼。

抬头，英语老师扭曲的脸放在在眼前，吓得李长乐抖了一下。

“迟鱼、李长乐你们俩给我到走廊站着！”

教室里鸦雀无声，等二人低头走出教室，迟钝的众人，一个个双耳憋的通红，不让自己笑出声。

迟鱼跟李长乐站在走廊里，过道里传来微凉的风微微刺激着胳膊上的皮肤，四月的天，说不清楚的感觉。毛毛的，像是迟鱼的心情一样，有些不自在，稍微侧了点身体，挡住过道里的风。

想了想说道：“李长乐，你是猪么，天天睡睡个没完，猪精转世”

李长乐抬头看了一眼迟鱼，不说话。

迟鱼不死心变花样似的，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剥了糖纸，塞了一个进嘴巴里，剩下的糖块连同糖纸一起塞到李长乐手里。

李长乐的手心温热，握了一会，糖块都有些微微的黏，也没舍得吃，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小声的说了谢谢。

迟鱼仰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两个人一站就是一上午。

中午放学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纷纷走出教室，路过迟鱼和李长乐的，都带些意味不明的微笑，伴随着指指点点的手势。两个人都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等英语老师过来说可以走才能走。

这时候，隔壁三班的正在打闹的几个男生路过二班，李长乐在高一二班。其中一个剃了个刺头穿着超大暴走鞋的男生，嬉笑着上前，锤了一下迟鱼的胳膊道：“呦，又陪你小媳妇罚站呐，啧啧啧，虐狗。”

迟鱼笑骂：“滚滚滚”

刺儿头不死心的还想调侃。

迟鱼斜着瞅了李长乐一眼，齐耳的短发服帖柔顺，小巧粉白的耳朵令人心生怜爱。但脸上却是一脸木然。有点不快，赶着刺儿头走，刺儿头杜生是迟鱼一起打篮球的伙伴，两个人常在课间一起活动，极为熟悉。

杜生还想说点什么，被迟鱼的眼神制止了。

等得到了英语老师的赦免，又被批评了一遍，两个人才匆匆赶往饭堂。

各自打了一份饭，迟鱼极为自然的坐在李长乐的对面，开始吃饭。

李长乐看着打的蔬菜和肉，有些迟疑，如果林景安在她肯定会被逼着吃完，但是现在他不在。

还没动手，迟鱼先动手了。

迅速将李长乐饭盘里的胡萝卜啊，青椒啊，猪肉啊，七七八八拣了个干净。

刚好将李长乐平时不怎么爱吃的拣走了，学校食堂讲究营养什么的，所有七七八八的杂烩很多，又难吃。

迟鱼把自己饭盘里的，平时观察到李长乐吃的习惯的食物，夹给她。

外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有的人问迟鱼，是不是暗恋李长乐，迟鱼称，两个人是倒数第一考场上的战友，自然要互相照应。

下午是物理课，照例，李长乐还是要睡觉的。

男老师也不好意思责怪这个看起来乖巧实则不认真的女生，总是会时不时地走到她身边，敲敲她的脑袋，或者敲敲她的课桌。

前座的苏素也很无奈。

每天李长乐就好像没睡觉一样，天天来课堂上睡觉，老师打电话叫家长什么的也不管用。

每次苏素想劝劝她，看着她睡眼惺忪一脸困倦的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长乐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常常独来独往，只是有一次顺手帮了送作业不方便的苏素拿了一部分作业送到办公室，两个人便搭了话。

苏素也曾想过让李长乐坐起来认真听课，每天带一杯白开水，泡半杯咖啡给李长乐，两个月以后，李长乐长出了小肥脸。

虽然看起来手感极好，粉嫩的脸颊，肉嘟嘟的。那一段时间迟鱼天天掐她的脸。

都掐红的了都。

本来高中就课业繁忙没时间锻炼，胖了也不好。

苏素连忙给她停了咖啡计划。这才慢慢的变回原来的样子。

日常，睡了一天的李长乐，晚自习下，迟鱼和苏素一左一右走在李长乐的身边，走到校门口才分别。

苏素她爸爸开车来接她，挥了挥手就走了。

迟鱼则是住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

校门口，林景安扶着自行车，等在校门口右边的停车位。

李长乐紧了紧书包袋子，立刻走上前去。

迟鱼垂下眼帘，看不出什么情绪，就默默的走了。

一年了，林景安在上学期间每天晚上都载李长乐回家。

迟鱼，也曾有过一辆单车，只是不曾用过罢了。

晚风微微吹拂，自行车慢悠悠的往前骑行，李长乐揪着林景安的衣角，呼吸间，一股好闻的味道充盈鼻尖。

每次李长乐都会问林景安，这是什么味道。

林景安总是说，是洗衣液的味道。

李长乐觉得不是。

“林景安，我真的又做梦了”

“什么梦”

“关于你跟我的，还是我说过的，你是，我太监是公主”

少年的胸腔微微振动，传来闷闷的笑，“嗯，好，你说”

少女缓缓地展开了叙述。

“我这段时间经常梦见，我穿着一身金黄色搭配着红色的衣服，头戴珠冠，特别喜庆，很华丽，缎带绑了好多，两只袖子，特别的大，就好像古人穿的衣服，在一个陌生的宫殿里，而你，是我身边侍候的人，穿着打扮很像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太监。每个晚上，我都会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我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好像也在做梦，梦见好多好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你跟我”

长乐边说边用手比划，指尖却渐渐的溢出绿色粉末状星星点点的东西，洒在了身后走过的道路，好像散发着奇异的引诱的气息，道路两旁黑暗处，一些不为人知的生物，慢慢循着气味爬了过来，拼命吸食着那些绿色的东西，奇诡而又令人心惊。

到底是什么，长乐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