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童走后陶氏一族亲戚跟陶先生还是聊得不亦乐乎。奕老道“陶先生,童儿到你处当门童时可曾乖巧?陶先生道“他到我家如自己家的儿孙一般勤快,白天我们外出时看门守幼鸡鸭仔子,从未让家里的幼仔被耗子叼走过。客人来我们家里面拜访时都尽东家之礼,得到他的照料,也等到了晚上我回来时。”奕老边听着边抓着自己的长胡子满意道到“那童儿读书写字如何?”陶先生也没有不满意的表情挂脸上,只是脸上带些微笑的道到“童儿识字嘛倒是与常人不差,就是读书,可能是受我不求甚解的影响,常有些典故读了也就忘了。”旁边坐的奕叔就着急的问道“那童儿可读书至仕可有望否?”
陶先生抓了抓手中的胡子道“这童儿不是为求仕而识字,而是为识字而读书?”奕叔惊讶的回道“哦,此话怎讲?”陶先生也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陶某也有一点疑惑,实不相瞒各位奕家宗亲,但不知当讲不讲?”奕老用示意道“哎,陶先生在整个江州是出了名的隐士,本来仕途阔达,却选择了做普通耕农,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说无妨!”“奕童不是求仕的料,但有成厨的才。”“哈哈哈……”众奕族子弟都为之笑得不亦乐乎。之后奕叔说道“不满陶先生,我们奕族一家不求达官显贵,只求衣食无忧。奕童只要没有盗匪之疑,叛徒之嫌,不给宗族带来灭顶之灾就大幸啦。”陶先生知道这是欣慰的笑所以接着聊到“有些人家倒是求子孙识些字不惹祸就行了,但是有些家族就望子孙读书为达官显贵。”奕老回道“哎,子曰‘有教无类’既然不是优学求仕的料,那识点字也好。你看我们家大儿是瓦匠,二儿夫妇是陶工,小儿是炭翁,大侄是店家掌柜,小侄也像博家一样,爱对弈。哪有什么不好的嘛。”陶先生回道“奕老一家宗亲敢这么想,陶某也就对童儿的学业放心了,以后教他些厨艺之字,找些这类文章来给他读就是啦。”
奕叔听陶先生这番说法,想起了的小孙子,今年七岁有余,日后想送陶先生门下教授。遂道“陶先生,你门第内可缺门否?”陶先生回道“陶某自奕童退回后,就再没招过。”奕叔又道“你看信儿如何?”说完奕叔指着旁边的那个七岁的小孩童。奕信手里拿着木剑在桌边割桌子角。陶先生见此子乃是学武之才,所以回道“陶某倒是有心教他,但是他是喜武厌文,恐怕是祖逖般的英雄人物。”奕老开心笑到“陶先生过奖了,不管我奕族宗亲学啥技艺,别做鸡鸣狗盗之事皆好。”奕叔及其他家族成员遂回道“警听爹爹教诲。”“哈哈哈,祝奕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哟,博侄你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们父子二人又对弈忘了饭食之时了。”“哪里,哪里,棋子固然重要,但是,走亲串门子也不能完全丢掉。”“博侄真有福气,娶了博夫人,除了田地耕种之事其他的家事都由她料理,你看今早鸡刚鸣叫就来我家帮忙杀鸡崽鱼做食。”“哎,奕老过奖了,还谢她为我养的一个知书达理,孝顺的孩儿,还与陶叔家定了亲事。”“陶侄儿,博侄儿,以后你们两家都是亲家了,一会都坐一桌,多多拉拉家常才是。”“一定,一定,陶先生,就依刚才奕老所说的,我们同坐一桌可好。”“既然今后是近门亲家,一会多喝几杯,博子喝酒否?”博父见陶先生问博子话又见博子想着刚才那盘棋输了一着,就引回他的注意力“博子,陶先生请你今晚同座共饮。”博子遂回过神来回道“谢陶先生赏识。”“哎,哪里话,今后娶了我的孙女,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内敛敬重长辈之礼也是应该的,但是也不必这番拘束。”“晚辈警听陶先生教诲。”
奕族家的进来两个妇人把茶水倒好,就接着出去忙其它的事去了。众人都看着陶先生,陶先生感觉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给奕老,心里想了一下,自己是来赴宴,是来赴寿宴的。“奕老请陶某来吃酒席,陶某感激不尽,地里有的物品,奕老家也有,有的还要从奕老家要取,所以只带了笔墨仓促而来,还望奕老见谅。”奕老听到陶先生要笔墨为自己祝寿,所以也是惊喜万分。
陶先生从小木匣子里拿出文房四宝,铺了纸,磨了墨,润了笔,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寿”字,再铺开一张纸,又了个“福”字,笔风刚建有力,笔画无偏锋病左。奕族一家,博子一家看到陶先生写的字,更是称赞不以。奕叔道“来人,把这字贴在正大门,堂屋门,厢房门上,若非风吹日晒自然掉落,不得把字擅自厮去。”奕叔又呼妻子道“内人管家在否?”弈氏就回道“来了,有何吩咐?”“你拿点魔芋粉熬煮成汁,把这几张陶先生的字拿去贴在正大门,堂屋门还有厢房门上。”奕氏看了一眼这些字然后有些为难的回道“禀告爹爹,相公,陶先生,还有各位列亲,你说叫我煮魔芋粉熬干熬稀我倒是会,就跟粘鞋样那番的熬法就行,你要说叫我贴这字,我倒是不知道贴倒贴正,这不是为难我这妇人家么。”“哈哈哈哈……”众堂内听到这番话哄堂大笑。博子也笑着对奕氏说“奕伯母,这事好办,字有特点,似河流的流向,像河口的在上,像河尾巴的在下。奕氏听博子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她看了看,还真是!于是回道“博侄儿真是聪明伶俐,要不是与陶先生家孙女定姻缘,定做媒你与小女成一家。”博子回道“奕伯母过奖了,这婚姻之事早有定数,奕妹他日定也可找一个比我强十倍甚至百倍的如意郎君。”
“哈哈,借你吉言,借你吉言,你们聊,灶上顿着肉呢,我去招呼着。”“好的,奕伯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陶先生可曾记得当年晋西亡东建时,我们作为孩子,吃了上顿没了下顿。”
“哎,哪不记得,那时候我的哥哥被抓去从军,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的年龄当时不够,领军将领说再过几年我也要跟随从军,还好后来烽火狼烟歇了,过了半辈子丰衣足食的生活。”
“嗯,乱世男子皆短命,妇人守寡,孩子成孤,是命运之大不公。”
“哎,奕老何必这么悲观,你看我们出生之时恰逢乱世,这不是活了大半辈子的太平盛世了么。”“我是担心后人不明事理,仔刀剑相加。”那奕老的意思是?”
“陶先生不是读书人嘛,教这村里爱学之人读文识字,多一个儒道学子,就少一个乱棍莽夫。”
“可是,富贵年代谁又喜欢识文阅字,都喜欢做珠算先生,为商吸财。”
博父道“陶先生此言差异。”陶先生听到博父这么否定的回道“博侄有何高见?”
“若逢乱世,生意可有可无,但是这文字还是得识得。告急文书,来使之信哪一样离开过文字啦。”陶先生道“说的也是,以后凡是爱学之才,皆都一一讲授。”
博父道“我儿将来即是你的孙婿,拜与你门下如何?”陶先生道“令郎又对弈之术又深得你的指点,再由我教育圣贤之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奕老见状也应道“童儿也拜在你门下如何?”“童儿本来就是我的门童,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回来,说啥拜不拜的。”
博父遂叫博子道“博儿,还不快拜谢师傅。”
博儿知道母亲给自己找了一门良缘亲事,父亲又叫拜其为师,对父母之恩,感激不尽。
博子切了新茶,走到陶先生跟前半跪递给陶先生,陶先生接过茶水,博子道“先生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陶先生回道“徒儿免礼,今后拜于为师门下,说话得谦虚谨慎,做事得诚实守信,不可与无耻之徒经常来往。徒儿可接受否?”博子道“徒儿谨记教诲。”陶先生道“徒儿请起,今后你也是我陶家孙婿,还是跟你父母称谓你一样称为博儿。”“好的,师傅。”博子的母亲在奕家厨房里忙里忙外,正在和面做寿包时,隔壁的邻居柳氏刚从堂屋路过,就对博氏说“博儿娘,大喜呀,大喜呀。”博氏不知所以的问道“今奕公大寿,跟我博家喜事好像不相关嘛,有啥喜事?”柳氏道“陶先生收你家博子为徒,教乐府文章。”博氏不为所动接着往面里倒了写水再道“博子有棋艺在身,足以养家糊口,怎么又拜未来亲家为师呢?”柳氏道“我过去拿筛子的时候听他们说要使文字传与百姓之家,传遍圣贤之理,筛子拿回来时就看到博儿给陶先生行师徒礼。”
博氏思索了下道“哎,这笔墨纸张上出来的文字,你说稀奇它也稀奇,你说不稀奇它也不能当粮充饥,但是却能记录针线活计,还能折成书信给远方后家送去。”柳氏道“你说要是妇女识文阅字该有多好,也可像这男子,懂些之乎者也。”博氏道“哎,你我都是干粗活的手脚,与之无缘。”柳氏道“博嫂说得甚是,甚是。”晌午刚过,奕族一家的远亲近邻还有旧友都纷纷来到门外贺礼,奕叔几个年轻的男子都站在门外等候。这礼数都不盲目跟随,有送两箩筐鸡蛋,外加一只大冠红公鸡的;有送一袋稻谷中有半包辣椒的;也有人家田内天公不作美,只随了一块腊肉的,都还是向邻家年景稍微好点的人家借来的。好多人家子弟头上才刚到学术之年,看到门上写的“福,寿”字样,都对这一手好字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