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了一圈屋子里的东西,视线最后落在柜子上的塑料袋里,她几步走到柜子前面,拎起塑料袋,骂骂咧咧的说道,“不干活就算了,还买这些冰糖干啥!坐月子呢!”
“娘!这是给小语吃药用的!”这点冰糖是季兴海从自己买面的钱里省下来的,他们现在一家子账上没有分家,他们挣得前都交给老娘,然后老娘在给他们零花钱,让他们自己过日子。
这样本来是挺好的,不在一起吃喝什么的,事情就会少很多,季兴海还挺高兴的,而李曼因为有心脏病,也就不想计较这些。
可季语明白啊,她傻爹挣的钱都给了奶奶,养着她那好吃懒做的小姑姑,而人家她三叔季东强的钱可都是自己攥着,每个月还时不时的吃老太太喝老太太的,至于他们家的两个孩子,就成天长在老太太那里。
这些事情,还是两年后,黄秀娣进门后捅出来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傻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就连她这个亲女儿都不管了,他还在乎个啥?
“呦,还以为自己是啥金枝玉叶啊,都十好几岁了,还吃糖呢,小宝都没她馋!”
小宝,大名季林,季语三叔家的小儿子,也是季惠英唯一的孙子,一直重男轻女的季惠英可是把这个大孙子当做眼珠子来疼的。
“娘,小语是生病了,长水痘!”李曼因为自身的病,说话做事都一直心平气和的,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由其是在自己闺女身上,李曼她可是从来都不退让一步的。
被李曼这么一喊,季惠英神色顿时猛沉,“我当然知道她长水痘,不仅我知道,咱们营子的都差不多知道了,呵呵,谁和你们似的,弄出这么大个动静,一个小水痘就往医院跑,哎呦,我长这么大年纪了,还都不知道医院的门朝哪边开呢!”
听这话,季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屋子的三个人都一愣,季惠英更是一对大牛眼儿等着她,那样子恨不得要把她塞回娘肚子里重造似的。
“奶奶,你不是还和村支书去县里开会了吗?县政府和县医院不是挨着的吗?”
被季语这么一问,季惠英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而季语也清楚,当年她这个奶奶嚷着要当村代表,去县里开会,可是谁知道在临走之前,吃隔夜的饭拉肚子,在人家县政府办公室里来回的跑厕所……
当时季语记得村支书回来以后,脸色一直很黑……
“你个小蹄子,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大海,你还不管管,这都要无法无天了!”
季惠英显然是恼羞成怒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自己早动手了。
可是就在两天前,李曼为了要钱给这个死丫头看病,当时可是闹得邻居们都知道了,而她也是第一次见那样的儿媳妇,说实在的,她现在心里对李曼还真是有点怵。
季惠英觉着自己现在动手不合适,但她儿子能行啊,所以她才蹿腾季兴海,教训一下这个揭她短的死丫头。
可是季兴海完全没有要吱声的意思,他也是被李曼的那骨子猛劲给吓着了,不为别的,他怕媳妇儿为这事再气坏了的话,那还真是不还值当的了,但他从小又听老娘的话听习惯了,活到三十五岁,只有娶媳妇儿这件事上是自己做的主以外,其他的,他还真没有敢和老娘说个不字的时候。
左右受夹板气的季兴海在这个时候只有选择闭嘴,没办法,两边都得罪不起,他只能不出声了。
没有得到儿子的回应,季惠英立马脸耷拉了下来,她是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屈辱难堪和尴尬过,由其给自己难堪的这人还是自己的大儿子!
“你个犊子!真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老娘一把屎一尿的把你拉扯这么大,就是让你和别人一起来欺负我的啊!!!”
季惠英一边骂着,一边往外走。
华国的东北,家家都是大院子,小院墙,稍微个儿高的,就能看到左邻右舍院子里的情况,临近晌午,上山干活的人们都陆续的回来吃饭了,季惠英这大嗓门一喊出去,别说是左邻右舍的了,就是从门口路过的村民们,都驻足好奇的往院子里看。
季惠英这一见有人,更是精神了,抓着一个老婶子就开始埋汰季兴海三口,不过重点还是儿媳妇儿和孙女,儿子的不好那都是被儿媳妇儿挑唆的。
“我说他老婶儿啊,你看看啊,这儿子怕老婆,不听我的话了,我这白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啊,那都是给别人养的啊,这大秋的,也不上山干活,就在家里和病秧子窝着,你说这家里一个病秧子,一个赔钱的丫头,他还不干活,这一家三口就让我这个老婆子养着他们啊!!”
说到委屈的地方,季惠英还真哭出了几滴泪,一边被她拽住的老婶儿,也不说话,只是干笑着。
这个营子不大,一个营子的人都知道彼此是啥样的人,季惠英在营子上横着走,他们更是清楚。
还有就是李曼,现在在营子的小学当老师,农村人,大字不认得几个,都对老师这职业有着一定的敬畏,再加上李曼很敬业,和其他几个动不动就体罚的老师们不一样,她对孩子们也很温和,有个别不聪明的孩子,她都很有耐心。
这样一来,不管是听话的还是调皮捣蛋的学生们,对李老师都很喜欢。
有孩子的家长们都清楚李曼的为人,没孩子的呢,都知道季惠英这人是咋回事,但这营子上的人们都一样,谁家的婆婆和媳妇儿都处不来,所以大家对季惠英的话都听着,并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可是季惠英不管那套啊,没人搭理她,她自己就坐在门前面的石墩上白话,可以说是把李曼从头到脚的诋毁了一遍,不解气的她还把季语也说了一遍,什么十多岁的丫头了也不知道干活,生个水痘往医院跑,全营子的还字都没她那么娇气……
屋子里的季兴海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出声,李曼则脸色一白,愤恨的瞪着他:“季兴海,你就是这么让人糟蹋你闺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