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深手肘支撑在门框上,前倾着身子,俯瞰着挨了他一个头的漠颖,淡粉的薄唇一勾,嘴角的笑有些不耐烦。
“你究竟还要站多久?”
漠颖反应过来。
“额,对不起,我……”
“算了。”她冒失的模样让他嘴角抽了抽,大掌一伸将她给拉进了屋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漠颖讷讷。
尹深转过头看她:“伊莲娜说,在我手术结束后你接到了家里的消息,赶回了水城,怎么样,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吗?”
漠颖紧扣的心弦蓦地舒展开来。
看来他们还没告诉他,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
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她不觉有些心虚,她应该要把真相告诉他的,可是她又不想说出来。
“没什么。”她移开视线,扯开话题:“你的伤口还严重吗?怎么起来了。”她记得新闻里说他腹部中的拿枪似乎是伤到了要害。
“上厕所。”
“不是有导尿管?”
“我不习惯被男人碰。”
“那我去请女护士。”
他一个冷眼瞪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扶我过去。”
漠颖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走进卫生间,然后她转身要往外走。
“用都用过那么多次了,还害羞?”
“轰!”的一下,她的脸颊爆炸的红。
身后的流水声让漠颖面红耳燥,但她还是忍着没走。
除了卫生间,她扶着他缓缓的走到床边,伺候他躺下。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漠颖尴尬的说道,打算离开。
“站住,我准你走了吗?”
她猛地刹住脚步。
“坐下。”他霸道的命令。“给我剥石榴。”
她站在那不动。
“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受的伤。”
一句话正中漠颖的心,狠狠一抽,她坐到位置上,开始替他剥石榴。
她剥一颗,他吃一颗,还要喂他嘴边。看着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嘴角噙着一抹令人难以搞懂的笑,漠颖真怀疑他伤的不是腹部而是脑子。
“你在生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漠颖的一口‘不敢’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他的话给截断了。
“因为那天我的那些话?”尹深指那天为了转移那个姓付的注意力而故意说的那些伤害她的话。
“哪些话?”漠颖不解。
他原本晴朗的脸色立马转阴,连带的挥开她伸到嘴边的手,下一秒,满手的石榴撒了一地。
她怔怔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则满眼,但那仅是一秒钟的事。
“那个姓付的,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竟敢背叛我跟他私奔。”
迎向他阴森森的目光,里面没有疑问。
“你想听什么答案?”她低头继续剥石榴。
她冷淡的回答让他的下颚抽紧,一股戾气自身法散发而出,强烈的,逼得人不敢喘息。
“随便来个人说认识陆少风,说他还活着,不管是谁,你都跟着走是吗!?”他咬牙切齿的质问,如果不是看到她邮箱里那封美国签证预约的邮件。
漠颖不打算回答。
而他偏偏不打算消停了!
他直起身子,倾身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石榴,重重砸到对面的墙上。
石榴被砸出了汁,鲜红的如同血液,在惨白的墙面上,怵目惊心。
“唐漠颖,你不要逼我!”他的面目发狠。
原本想忍住的漠颖终于爆发了。
“少风他都死了,为什么你还要处处针对他?是,我是因为他相信那个男人的!我相信他还活着!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得到了她的回答,尹深反而平静了下来。
在她因为愤怒而通红的目光之下,他忽然幽幽的说道:“那天,我应该死在你的面前。”
他的声音不大,却够她听清。
前一秒为陆少风而悲伤的漠颖顿时为他的一句话所心痛。
她望着他,莫名平静的脸颊,胸臆间涨满了酸涩,还有不知名的情绪。
“你是不是觉得,死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他。”尹深问道。
她想摇头,可是身体仿若被操控了一般,动弹不了。
她的沉默,让陆尹深的脸色更加阴寒可怖:“唐漠颖,比起他来,你是不是更希望死的人是我!”
她控制不住的嘶声尖叫。
“够了,别说了!”她捂住耳朵。
滚烫的泪水自她眼角滑落,她看着他,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听不见他任何的声响。
如果是之前,她断然不会犹豫的说是,理直气壮的说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美好的少风。但是经过那天,亲眼看到他中了一枪倒下去,失去知觉被推进手术室,她的心同样抽痛,并不输给当时在得知少风的死讯后。
等待手术的过程中,她恐惧,她不安,恨不得冲进去陪在他身边,即便她不想承认,她是真的害怕他死了,害怕今后再也看不到他……就这九天来,她眼前浮现的都是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她害怕极了。
尹深望着她,那双如浩瀚深海的眼眸之中不觉湿了,染上了点点的光亮。
漠颖看到他的嘴张开闭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依稀从他的表情分辨他的话。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
一向习惯掌控风雨雷电,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那个心高气傲又冷酷无情的他,那敛下的神情,是那么的落寞与痛。
痛?不,她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她眼花了。
她迟疑的松开自己的手,让世界重新恢复声音,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他说:“真正死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恰巧,房门敲响的声音,一名身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年轻护士看到漠颖,楞了一下,然后板起脸说道:“小姐,探访的时间结束了。”然后回头冲尹深狂抛媚眼:“陆先生,今晚由我替你擦拭身体。”
矫揉的话语软绵绵,其中暗藏的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漠颖起身,慌乱的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要离开。
“站住。”尹深瞪着她缩起来的后背,以命令的口气道:“你给我擦。”
年轻护士惊叫:“那怎么行呢?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要是弄湿伤口……”
“她是我太太。”
护士差死吐出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