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子不必担心顾居士，他对青莲寺的佛殿僧舍、大小道路了若指掌，从来不需我引路，而且此刻顾居士也不在屋里，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往藏经楼去了。等今晚在膳堂用过膳，几位记住了去膳堂的路，明日我也就不过来带路了。”

杜群和小莜跟着圆性向膳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杜群一直东张西望，期冀着能在哪个角落里发现阿更的身影，就连圆性对青莲寺口若悬河的介绍他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只可惜从住处一路走到膳堂，杜群连阿更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膳堂里摆着两排长条桌子，每排的第一张桌子上都搁着两个小木桶，一个木桶盛着稀粥，另一个木桶则装满了馒头。在桌子的两边已经三三两两地坐了不少人，一个个都闷着头喝粥啃馒头。

杜群的目光迅速从膳堂里的一颗颗脑袋上扫过去，只可惜阿更并不在其中。

“表哥，阿更不在这里。”小莜压低声音对杜群说道。

“沉住气，不在这里也说明不了什么。”杜群也用差不多低的声音答道，虽然他表现得沉着冷静，但心里也和小莜一样焦急。

“杜公子，小莜姑娘，寺里的晚膳和山下不能比，两位将就一下，粥和馒头管够，要吃自己动手就是。”说罢圆性就准备向桌上的那两个木桶走过去。

杜群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圆性僧袍的衣袖，对着坐在膳堂角落里的一个男人努了努嘴：“那个就是顾居士吧？”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想要不引人注目都难，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挺着一个大肚腩吃力地坐在那里，正握着一个馒头往嘴里塞。

“不错，那位正是青莲寺的大香客顾居士。杜公子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和他聊聊。”圆性颇有深意地看了杜群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地盛粥去了。

“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个顾居士呢？”小莜白了杜群一眼：“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阿更找到。”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杜群微微一愣。

“连那个和尚都看出来了，能不明显么？”

两个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到了粥桶的边上，杜群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后又拿起一个碗替小莜满上，小莜则伸出手从另一个桶里抓了四个馒头。

“按照圆性的说法，这个顾居士是青莲寺的常客，和院里的住持方丈和长老都是好友，我想他对青莲寺的情况应该很熟悉。我们从他那里入手，说不定会找到一些线索。”杜群向小莜解释。

小莜嘴唇动了动，但还没把话说出口就被杜群掐断了：“小莜姑娘，你可别忘了是你找上门请我帮忙的。即便你掏了银子，但请你也尊重一下我的判断。”说罢杜群就端着碗径自走向顾居士，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小莜见状也只能无奈地跟着他走到桌边落座。

突然有两个陌生人坐到自己的对面，本来正在喝粥的顾居士立刻变得警觉起来，身子往后一仰，微微拉开与杜群、小莜的距离，用审慎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个人。

杜群从小莜手里接过馒头塞进嘴里啃了一大口，然后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对顾居士道：“青莲寺的馒头味道还不错，就是口感稍微偏硬了一点，对吧？”

杜群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善于和他人打交道的人，按照他往日的经验，迅速找到和对方的共同点并围绕共同点打开话匣子是拉近和其他人关系的不二法门。他刚刚就是看到顾居士手里抓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才想到了这个开场白。

顾居士脸上的肉稍稍松弛了一些，原本警惕的表情迅速瓦解，随口答道：“是啊，要是这粥再薄一点，配上这馒头就正合适。”

“在下杜群，这位是我的表妹小莜，我们来东白山访友不遇，所以在青莲寺借宿一宿，不知阁下是？”杜群先自报家门，好让顾居士打消对自己的顾虑。

“在下顾淳。”坐在对面的顾居士就简单地说了四个字，他虽然不像之前那样警惕，但一张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十分冷淡，报上自己的名字看上去也更多是因为礼貌。

“原来是顾兄，之前我就听青莲寺里的几位师父提起过顾兄，说起顾兄这些年为青莲寺慷慨解囊的事迹，一个个都是赞不绝口。”顾淳的冷漠疏离，杜群自然也能感受得出来。但他依然迎难而上，在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试图撬开顾淳的话匣子。

只是顾淳好像一点都体会不到杜群套近乎的良苦用心，飞快地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几口咽下，然后就管自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杜群和小莜拱了拱手：“杜公子谬赞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两位兄台慢用。”说罢就自顾自地走出了膳堂。

“杜公子，看来你的招式不太灵啊。”待顾淳走开后，小莜立刻把脑袋凑过来奚落杜群，“这顾居士也真会做人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都拿着自己的笑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了，他怎么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杜群闻言脸上微微一热，但仍嘴硬：“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想要套点话出来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这次和他混了个脸熟，后面还有机会的。行了，赶紧吃吧，把粥趁热喝了。”

待杜群和小莜喝了粥又啃了几个馒头之后，膳堂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越来越大。

杜群正听着窗外的雨声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杜公子，小莜姑娘，我送你们回房休息吧。”

杜群一抬头就看到圆性正站在自己的桌边，头上戴着一个能遮挡住肩膀的大竹笠，一只手挑着一个灯笼，另一只手里则抓着两个和他脑袋上顶着的一模一样的斗笠。

见杜群望过来，圆性和尚笑吟吟地道：“外面雨大，天黑路滑，贫僧特意取了竹笠和灯笼过来，把两位施主送回去，免得路上淋湿了衣衫或者跌倒了。”

杜群和小莜没想到圆性想得这么周到，忙对圆性道了声谢，然后接过斗笠，往头上一扣，就跟着圆性迈入了茫茫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