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悠不解,转过头看他,“怎么?”
阿铮眼里带着担忧,他只是觉得尤悠可能会让老大有所反应,但他也不清楚到底需要怎么做,如果行为不当反倒变得更糟,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慎重道,“老大每次变成这样的时候,都不能有人在旁边打扰,不然他会情绪失控,所以你进去后也先不要轻举妄动。”
尤悠目光微闪,半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拉开房门,无声迈进去。
刚进到客厅里,对于第一次进别人的家门,尤悠实在顾不上参观, 便拿眼逡巡着许濯的身影。
只见沙发上躺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她悄无声息的走近,许濯用手臂挡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动不动,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几份文件,和一只玻璃烟灰缸,里面装了满满一缸吸过的烟头。
尤悠紧蹙眉,他这样的抽法,肺还能要了吗?
她蹲下身,靠在沙发边上,盯着许濯盖住眼睛的手,心里尽管焦急,却不清楚具体该怎么样做。
阿铮也跟着走进来,在一旁无声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尤悠蹲在地上,光着脚,感觉有些凉,刚刚进来的时候忘记了穿拖鞋。
等了半天,许濯只是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空气里莫名寂静的可怕,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想法要怎么让他恢复正常,于是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给阿铮一个眼神,两人又来到了门外。
到了走廊尽头,尤悠才敢发出声音,刚刚她只是一知半解,着急查看许濯的状况,现在她有必要知道的更详细。
“他多久没吃饭了?”
“昨晚上吃了点,一般到了晚上他的情绪会稍微好一点,也会主动回卧室睡觉,但我稍稍去看过,即使躺在床上也没有完全睡着,我觉得他可能长期出于精神亢奋的状态,还不能被外界刺激。”
到了此时,尤悠仍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无论怎样她也绝想象不到许濯竟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为什么……没有把心理医生找来?我们都不是专业的,该怎么做一点头绪都没有,很容易让他情绪恶化,不是么?”
阿铮神色纠结,摇摇头,“他发病的时候,别人都不能跟他说话,心理医生来了也没用,我本来想找苏姨的,以前每次都是苏姨才让他情绪稳定下来,但……”说到这儿,他撇了她一眼,“我觉得老大突然变这样可能和悠姐你有关系,所以有可能你来会更有帮助,而且我知道悠姐你肯定不会置老大于不顾的。”
即使他没说,尤悠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每次都是许濯他母亲才能控制住他的情绪,那是不是说明和他亲近之人才能让他恢复过来?
尤悠绞着手指,陷入沉思,心里虽然对这样的事情没把握,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忽抬起头,眼里带抹坚定,“我们进去吧,你提醒我该怎么做,我不会轻举妄动。”
阿铮想了想,点点头,“进去后我们就待在一边,如果他能自己注意到我们最好,如果不行,就等他晚上恢复一点儿在做决定,怎么样?”
尤悠知道他是出于安全考虑,自然没有异议。
…………
当两人又回到客厅时,许濯还是刚刚的姿势,一点没有改变,但尤悠知道他没有睡着,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
因为这里是高级公寓,防止冬天这里的住户感觉到冷,便全部安装了地热,尤悠来时穿得很厚,所以不得不把大衣脱下来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坐在一边观察着许濯的状态。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多钟头,已经是下午将近四点钟了,许濯还是一动不动,尤悠的心里越发焦灼,整个人也有些不淡定了。
阿铮坐在一边,无可奈何,只能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等待伤害最小的时机。
尤悠在地板上坐了太长时间,整个腿都麻了,刚想活动活动,突然一声急促的铃声打算这室内的宁静。
尤悠的心猛的一滞,发现是从她大衣兜里传来的,暗暗责备自己怎么忘记把手机关机了?!心慌之余她手忙脚乱要去大衣兜里拿手机。
身后的阿铮则紧张的观察许濯的状态,谁知躺在床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好像突然受到了刺激,猛的起身,一股爆发的气息席卷而来,许濯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寻着声源一怒之下狠狠地砸了过去。
“悠姐!”阿铮大叫一声,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刚刚的一切闪得太快,还未及他反应过来,已经发生了……
尤悠刚翻出手机想要赶紧关机,猝不及防间突然被一个重物狠狠地砸中了头部,顿时她感觉额头上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点点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蔓延开来,里面的烟灰被撒出,在空气中缓慢漂浮,呛的她难受,而那烟灰缸滑落的瞬间瞌在茶几脚处,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尤悠手指微缩,心猛的一颤,手机还在响,她急忙转身扔给阿铮处理,顾不得自己的头还疼的嗡嗡直响,身子奔着许濯挪过去,一把紧紧的搂住他,以免他做出更过激的举动。
许濯显然是被刺激了,愤怒的挣扎,可能是许久没有吃饭的缘故,他的身体明显表现出虚弱,尤悠扑到他的身上,并没有被他挣脱。
“阿濯,我是尤悠!你看看我!我是尤悠!……”
她张开手臂紧紧的环着他的肩膀,嘴唇靠近他耳边,一声声地企图唤回他的神智。
尤悠安抚的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这样到底管不管用,只是那一瞬间本能的做出反应,过后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刻。
…………
手机撇过来的那一瞬,阿铮已经迅速关了机,一抬头只见尤悠紧紧的抱住陷入情绪失控边缘的许濯,心里也不自觉的紧张,手心隐隐发汗。
听着尤悠在他耳边不停的小声安抚,过了很久,许濯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而后变得安静起来,阿铮这才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的决定看来是对的。
许濯的神智貌似已经渐渐恢复清明,他挪动一下头。
“阿悠?”声音里含着一丝怀疑。
尤悠没有动,只轻嗯一声,回答他的问题,“是我。”在没有确定他已经恢复正常,她还不敢让许濯看到自己的伤口。
“你愿意见我了?”他声音微微沙哑,暗含一丝脆弱。
尤悠眉心一蹙,闭了闭眼,果然是因为她……
两人就这样抱着,阿铮就站在一边不敢打扰,还是许濯先发现了他。
他看着阿铮,然后一眼撇到面前的茶几上满是烟头和烟灰,似已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眼神倏的一变,他一把搂过尤悠的肩膀,把她拽到身前,额角处刺目的红色还在流淌,上面甚至还有几处烟灰混着血液变得暗稠。
他瞳孔顿时一缩,眼神变得晦暗,盯着她,一动不动。
阿铮见许濯已经恢复,却在那儿盯着悠姐的额头看,心里急得不行,实在忍不住还是出声提醒一句,“老大,赶紧送悠姐去医院吧!”
许濯被这一声惊醒,一把将尤悠打横抱起来,起身就往门外走。
阿铮拿起尤悠的大衣,跟在身后出了门。
许濯把尤悠放进后座里,自己也跟着坐进去,阿铮在前面开车,尤悠搂着他的腰不松手,只喏喏的问,“你没事了么?”
许濯黑着脸,盯着她头上的惨状,心不可抑制地颤抖,过了半响,他面露疼惜,低低的开口,“对不起。”
尤悠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这才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的头现在是又疼,又麻,又晕……
…………
到了医院,许濯把她一路抱进急诊室里,在一旁看着医生给她处理伤口,又要缝针,又要打针的,一张淡定脸终于绷不住,紧张的上前握着她的手,想要说点儿什么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医生还在淡定的处理伤口,而旁边的小护士则一脸好奇的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打量,额头伤的这么重,怎么看都怀疑是遭遇了家暴,不过那男人长得那么好看,还一脸关心的盯着对方,让那旁边的小护士怎么也不愿意给他安上这种变态的标签。
一切处理完后,天已经黑了,医生开了药,阿铮出去交费,许濯握着她的手,蹲在她身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尤悠感到新奇,这是她在小时候的许濯身上没见过的,也是在现在的许濯身上没想到会见到的。
“我真的没事,别担心。”
尽管得到尤悠的安抚,许濯紧皱的眉头仍是没有松开。
阿铮回来后,尤悠在许濯的搀扶下走出医院大门。
上了车后,阿铮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他不想问,但还是得征求尤悠的意见,“悠姐,你要去哪儿?”
许濯正盯着尤悠的额头看了又看,听到这话,眼神一变,刚要转头,只听她及时开了口,“回御城花园吧!”
阿铮得令,毫不犹豫地迅速启动车子,尤悠也转头看着身旁的许濯,眼带揶揄,“这几天我头上伤口的换药就交给你了!”
许濯面流露一丝震惊,盯着她的眼神热切,这意思是说她这几天要住在御城花园吗?
说完,尤悠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她必须要保证许濯接下来是真的正常了,不然她真的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