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江柳半晌从山沟沟里爬起来,她下意识地就找弟弟。
结果这环境根本不对,她记得他们当时掉进了水里!那水流湍急,水势又大,冰冷的水将他们淹没,他们根本就出不去!她只能抓着冷曼曼的手臂,然后五感渐渐消失,陷入昏厥之中。
冷江柳如遭遇冷冬,那绝望的念头如当头棒喝,令她冷彻心扉,他弟弟莫不是……
冷江柳只觉得裤兜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她的手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到有人喊她。
“姐,姐姐!”
冷江柳抬头一看,便看那一个矮矮的个子的小正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从那边跑过来。
是他弟弟冷曼曼!
小时候的冷曼曼!
冷江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粗糙且又偏黄的手指,指甲里面还嵌有泥巴。
再看看自己的穿着,一身宽大的绿白色校服,背后还有一条长长的麻花辫,而她的肩膀上还背着一个掉色又发霉的书包……
她还在念书?
她这是重生了?
这一丝念头从脑中闪过,她心底欣喜若狂,喜地想要掉泪。她全身发抖,摸着山沟沟里的枯草,她竟然回来了!
冷江柳顾不得多想,先从这山沟沟里面爬出来。
山沟沟不矮,里头堆满了杂乱无章的大石头,以前这里是山洪下泄的一道低洼谷底,那些石头就是遗留的证据。
“曼曼,你怎么来了。”冷江柳摸着曼曼的脑袋问。
“大姐姐,二姐姐给坏人带走了,怎么办!”这个时候的曼曼才五六岁大,两个眼睛落着金豆子,一张脸上大部分都是污泥,鼻子处也干涸着鼻涕。
冷江柳满心感怀地抱着矮小的冷曼曼,道:“别怕,我们赶紧回去。”
“嗯。”冷曼曼乖乖地趴在姐姐的肩头,努力抱紧了她。
冷江柳说着赶紧,但还是赶不了了。她的腿磕着了,估计已经淤青,有些疼。
她记得这一次,永远都记得。
十四岁这年,她跟人从学校回来,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冲突,然后就给人推了下来。
她回去之后,她妈就跟她说二妹冷月儿给送人了,说是找到了她家人了。
当时冷江柳没有反应过来,她问:“妈,月月不是你生的吗?不是……我才是捡的吗?”
冷江柳还记得刘秀一边哭一边跟她说:“当年我们出去打工捡回来你妹妹。当时害怕你不喜欢月月,才说她是亲生的。”
冷江柳面无表情地回忆着,抱着弟弟往家里头跑。
她当时也就那么傻,听了她妈的话,竟然在全村的人都说她才是捡的那个的时候,她执意自己是亲生的。
而这一观念,就害了她那并不长的一辈子。
这几天冷月儿因病没去上学,明明大前天都是好好的。她爸冷秋顺说女孩儿的血治煞,冷江柳就让他拿了血。
冷江柳摸着二指姆上的口子,口子很长很深,是用了力割的,一摸就痛。
她回来了,竟然回到了这个时候。
山里头的路都是绕山而修,村子里唯一一条去县里的路还是泥巴马路,没下雨的时候勉强能通车。马路紧紧地挨着另一处山峰,与清澈的小河流并行,与对面的冷家遥遥相望。
河边的泥巴公路上围了许多人,冷家除了冷老爷子都到齐了。
“月月啊,你去了一定要听新妈妈的话,妈妈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啊。”刘秀站车外面跟车里的冷月儿说。
冷月儿一张小|脸泪如雨下,她身边一个女人抱着她不停的安慰。
冷秋顺跟前面的司机说:“反正说也说不完了,就不说了,你们走嘛。”
“妈——”冷月儿哭。
刘秀也哭,但为了女儿的好日子,她也只能狠心了。冷秋顺掐了一把刘秀,这个时候哭什么哭!
上个星期姓孔的这家人找到了他们,问他们家在十多年前是不是有个捡来的孩子。然后一一比对之后,就准备做一个dna检查确认。
当时孩子们都在上学,那孔家人本来准备等着放学的,但是太阳下山得快,镇上又没有好的宾馆。于是冷秋顺推脱说他到时候带着血去县里面找他们。
几天后,那些人把dna检查给搞定了,然后就来接人。就定了今天。
冷秋顺扯着刘秀走地决绝,也不再看冷月儿。
司机准备发车,冷月儿感觉到了,又哭着道:“叔|母,你让我再看看我妈。”
被叫做叔母的女人看了看天,现在已经不早了,下山还要花两个多钟头。但她还是没说什么,让司机再等等。
这是沿着河修建的一条泥巴路,多少有些不平,两边都是山。周遭的村落都分布在山上了,河边也少有几户人家,是近几年才搬下来的。
旁边都是看好戏的路人,他们收了活路,都来看城里人。
“冷秋顺那家人真的做地绝啊,别人好好的姑娘留在山里头,自己的姑娘送出去。”
“呸,那家人,我看是要绝户。”
“就算是冷秋顺做的,你也不要把小娃儿骂进去啥。”
“是啊,这家人找过来肯定给了钱的,一看这家人就不穷,又拿人家的钱,又扣人家的姑娘。”
“柳柳真的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了这家人。”
路边的人都走出来指指点点,因为是方言,旁边还有保镖,隔得又远,所以没几个人能够听懂。
冷月儿眼泪也跟冻结了一般,她抿着嘴唇,眼睛红通通的,狠狠地看着周遭说话的那些人。
“手还痛不?我之前看着那么多的血,也是吓了一跳。你说你这养父也真是,验血要一点就好了,竟然给我们端了那么大一碗来。真是没常识。”
女人本还想说严重一点,她其实是看不上这两口子的。但又想着冷月儿被人养了那么多年,感情还不浅,于是又委婉了一点。
她说着普通话,温声细语的,拿着冷月儿那手上的口子小心地端详起来。
“叔|母,有点痛。”冷月儿说着夹带方言的普通话,说完又觉得很丢脸,然后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