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粟简单打量一下上前的奴婢,是一个面容清秀而不失稚气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春与。”春与垂首低眉,声小如蝇,好似江南春雨般呢喃细语。
“春语?”
“不是春雨,是春与,与众不同的与。”纠正完之后,她好像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了嘴,不敢再多言一字。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觑了苍粟一眼,正好与那双凉澈相遇,怔了一怔,赶忙垂下眼去,头又压低了一点,心里那个忐忑啊。
春与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她……她是不是生气了?都怪自己管不住这张嘴,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在旁的下人们也是一脸错愕,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春与平时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字,但那都是在与她们几个等级相同的姐妹之间的玩笑,如今她怎敢?
虽然这位姑娘不是公府的夫人,但从王上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指定是她们这些下人不能得罪的。试问,有哪个奴婢敢给主子纠错改正的?
众人都为春与捏着一把汗,担心如果杨姑娘怪罪下来,该怎么替春与求情。
可是人家苍粟压根儿没把这当回事儿,也没打算继续纠结她到底叫春语、春宇还是春羽,而是直接回归主题,淡淡问道:“你在公府担任什么职务?”
显然苍粟不像是要怪罪她的意思,春与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怀着一颗感恩戴德的心,她非常认真的回答了苍粟问她的问题,“婢子在杏仁堂给徐大夫当学徒,平时负责的有……替人诊病,替人疗伤,替人拿药,有时候也会替一些小动物看病。”说完又偷偷瞄了苍粟一眼,确定她真的没有生气之后,才舒下心来。
“仁玉最近有没有去你们那里拿过药?”
春与闻言没用多想,“有,昨天刚来过,拿了一些外伤药。”
“其中,是不是有石锻?”石灰有消炎止痛的作用,的确可能拿来当外伤药,
“有的,杨姑娘。”
苍粟点点头,“那就对了。”
“杨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绿窗紧问道。
石灰遇水会与水发生反应转化成熟石灰,而熟石灰就是我们常说的氢氧化钙。氢氧化钙是一种二元中强碱,具有碱的通性,对皮肤,织物等具有腐蚀作用。现在用的漂*也是运用这样原理,它的主要成分就是氢氧化钙。
苍粟当然没指望她们能听懂这些,而是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解释道:“一般的石锻能够解毒蚀腐,止血止痒。但是当它遇水时会与水发生反应,生成一种具有腐蚀性的物质。仁玉应该是在用药时不小心蹭到了一点石灰,这才导致衣服在洗的过程中容易发生损坏。换句话说,这并不全是你们的责任。”
“这……”
“这……”
“……”
听苍粟说完,她们的表情有点懵。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拿来石灰放在水中试一试。”
“不用啦杨姑娘,我们信,我们信。”绿窗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着苍粟直摇手。
听绿窗都这么说了,其他人更是没有疑虑了,纷纷附和:“我们信的,信的。”人家杨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见识可比她们做奴婢的要多了去了,读过书的人懂得就是多吼。
绿窗低头瞅瞅自己手上的衣服,轻轻叹出一口气,这下是把原因给搞清楚了,可是一想到仁玉那张冷脸,绿窗的肩膀立即垮了下来,哭丧着脸,“仁玉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即便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
“嗯嗯!”辞镜也跟着点头,刚才那些,且不说它是不是真的,即使是真的,她们连听都听不太懂,更别说跟仁玉解释了。
话到此处,苍粟已经大概了解了她们的意图,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总归是自己要管这个闲事,那也只能管到底了。
“算了,我去给他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众人异口同声道:“谢谢杨姑娘!”感激之中带有一丝庆幸。
等苍粟走远了,辞镜却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傻笑起来,“我发现杨姑娘长得还是挺好看的,有脾气又有个性,突然有点喜欢她了呢。”
“切。”绿窗冲辞镜翻了一个白眼,“你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还真是简单。”
辞镜不以为然,“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还需要有多复杂?”说完她顿了顿,突然反过劲儿来,立马恰起腰,昂脸冲绿窗喷鼻道:“对了,你冤枉我这件事该怎么说?”
绿窗闻言脸上立马浮现出心虚的表情,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辞镜,讨好道:“好啦,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嘛,对不起,是我没把事情搞清楚就滥下结论。”
辞镜“哼”一声别过脸去,其实看到绿窗这个样子,她刚刚一肚子的气早就消没了。
“这次就原谅你了。”
苍粟拿着衣服来到鹄殊院,一进院门,就看见了一道久违的身影。
她那许久不见的黑子,此时,正趴在仁玉身边,把头紧紧地埋在腿间,蜷着身子呼呼大睡呢。
仁玉则闭着眼睛,靠在台阶上小憩,其实他在苍粟刚进院门的时候就发现她了。
苍粟看到他们一人一狗,相处得倒还挺和谐。几步走到他们跟前,见黑子脖上的绷带已经换成了新的,“药是你帮它换的?”
苍粟这么一说话,黑子的觉就睡醒了,它抬起脑袋,把前脚伸得长长的,再吸上一口气,把身子一拱,伸了个懒腰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苍粟的那一刻,它那两个大黑宝石似的眼睛立马发出闪闪的琉光,尾巴也立刻竖了起来不停地摇着。很快它就拖着圆滚滚的身体挪到苍粟脚边,亲热地蹭蹭她的小腿。
苍粟把衣服放到仁玉旁边,然后蹲下来摸了摸黑子的下巴,“你的衣服因为不小心蹭到石锻被水洗坏了,她们让我帮忙送过来。”
仁玉这才缓缓睁开眼皮,瞥一眼衣服,“把黑子带走吧,它老呆在我这,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