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从小便在武当山修道的道人,从来听到的,都是那些鬼王为了一己之私,便置众生性命不顾,血祭、噬灵、培养鬼卒,种种手段阴邪残忍不说,更是有干天和,对这等存在出手,理所应当,所以赵正在修炼有成之后,便决定下山诛邪。
这一路行来,也的确是见到了颇多的阴邪鬼怪,更是救下了许多性命,也坚定了他的这份想法,虽然因为限于实力,不敢去招惹那些实力强大,更有庞大势力支持的鬼王,却并不影响他将这作为自己的目标。
可没想到,今日的这个鬼王,和他之前听说的截然不同,从一开始他便注意到,那人身上的阴气,没有丝毫黑气存在,显然没有阴煞入体,更没有丝毫血煞痕迹,应该没有吞噬过血食,正是这点,才让他能够和其平静对话,不然,就算是拼尽自己性命,也不会有丝毫妥协。
更不要说对方那份实力实在骇人,阳气也不能消散阴气不说,整个身躯更是敢暴露在阳光之下还毫无异色,要知道,即便是那些强大鬼王,很多时候出门时,也都习惯召唤一朵阴云,将太阳挡住的。
就在夕阳西下,让他心中隐隐警惕,生怕对方到了黑夜之后突然翻脸时,对方竟然干净利落的让自己离开,就这么白白的放过了自己,没有丝毫为难,这样的经历,别说是面对鬼王,就算是那些嫌贫爱富的普通人,有时候态度都要更恶劣一些,不然他也不会刻意穿着这样的法袍。
深深的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太过特殊的宅院,赵正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此处,只是那个富商也得到了警告,若是住进那座鬼宅,绝对会有血光之灾,就在中人幽怨的眼神中,眼看着这个买卖就这么从眼前飘走。
之后的十数天,鬼宅重新平静下来,凤鸣依然每日叫嚷着无聊,却没有丝毫外出的意思,始终缩在阴宅之中,一副懒散悠闲的模样,反而是王鬼的模样有些骇人。
那日听到凤鸣对他的提点之后,他那本就极为上进的心,一下被激发了渴求强大的心,对于那两句话翻来覆去的思考,总算是总结出了一个办法,倒也简单,那就是想。
本也没人理会他的作为,可这样过去了十几天之后,他便显得有些奇怪了,本来辛苦收集的黑气,就在一点一滴的散溢,只是很快便被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焚烧殆尽,等到一个多月后,整个身躯都没了之前的凝实,连鬼头也彻底消散,反而露出一副半透明模样。
阿大刚开始还好奇的凑上前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可那些飘散出来的黑气,却让他感觉颇为畏惧,不愿轻易触碰,几次犹豫后,正准备下决心上前看看时,又被凤鸣抱了起来。
看着阿大好奇中带着担忧的指着王鬼,凤鸣点了点他可爱的小鼻子,笑道:“不用担心,他正在经历一场蜕变,若是成功了,未来的成就便能让人期待,就算是鬼王,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阿大天真的眼神盯着自己,虽然没有说话,凤鸣却总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笑道:“要是不成功,就不一定了,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能。”看到阿大焦急的模样,他摇头说道:“这是他自己的命数,谁也不能帮他,就算是我,也不行,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完这话,虽然阿大并没有办法帮忙,却也不再和阳光玩耍,而是坐在一处角落,安静的看着王鬼,似乎不看到他平安便要一直这般下去一样,凤鸣偶尔也会和他坐在一起,笑看王鬼的变化,可更多还是躺在地上,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王鬼的变化没有停止,那些黑气被驱离身躯之后,并没有就此消散,反而聚拢在他身旁,张牙舞爪间不时有人脸在其中显现,看上去颇为诡异,只是每次想要重新进入王鬼体内时,都有一股淡淡的灰气阻挡,让其不能得逞。
这样便激怒了那些黑气,某种偏执让他们不断的撞击那层灰气,刚开始还没有效果,可随着不断的冲击,还是让其震颤起来,王鬼的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神情,整个身躯都开始波动起来,最为严重时,都没有办法维持人形,好似烟气一般不断飘荡。
每当这个时候,阿大可爱的脸庞上,便露出担忧神情,口中阿大阿大的叫着,凤鸣就会悄然坐在他的身旁,笑着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他的情绪,却不愿多说什么承诺,看向王鬼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份期待。
足足两个月时间,王鬼的变化始终未停,此刻就连半透明都维持不住,只剩一个虚影在原地,一副随时可能消散的模样,如果不是还要抵挡那些黑气的冲击,恐怕不注意都看不到他了。
这些黑气一直都不消停,这些时日一来,不仅没有消散,反而不断吞噬王鬼驱逐的气息,以及周围阴气而壮大,此刻的黑气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烟气模样,最顶端不时会浮现狰狞脸庞,身后仿佛长蛇一般,分化成三十余道,隐隐的狞笑声在空中回荡。
若是普通人在此,恐怕早就已经吓疯过去,好在此刻,除了凤鸣和阿大之外,便再无其他人,那些灵魂不全的游魂,根本就进入不了此处,倒也算不得吓人,就连阿大,在习惯了这些之后,也表现的颇为平静。
即便是这些黑气已经化作阴邪魔头一般的存在,可这样的冲击,不仅没让王鬼崩溃,那层看起来薄薄的灰气反而开始慢慢扩散,此刻整个身躯表面都已经被其包裹,只有中心处,还有一点漆黑,始终盘踞不去,不肯就此消散。
此前隐约的青面獠牙早就已经随着黑气的飞出而消散,显露出一个颇为秀气的青年学士的模样,一种读书培养出的沉静气质,曾经让阿大颇为兴奋,甚至因此来到凤鸣面前笑着指点。
对于王鬼的变化,凤鸣也是看在眼中,每每阿大前来炫耀的时候,他都会笑着倾听,时不时还会点头认可,只是对阿大期待的帮助,始终不肯点头,只是看着王鬼自行变化。
好在之前遭受冲击,进而神情痛苦的阶段已经过去,那种疯狂和狰狞也已经多时不再显现,让阿大松了口气,只是听到凤鸣一副早就想到的话语,还是会送上几个白眼,凤鸣也并不在意。
就在他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享受着那种温暖的美好时,突然眉头一动,脸上露出怪异模样,转头对阿大笑道:“我出去一趟,要是有什么变化也不要着急,相信王鬼。”
看到阿大虽不明白却坚定点头的模样,凤鸣揉了揉他的脑袋,下一刻已经来到了院落之中,只是却并没有踏入院中去直接接受太阳的洗礼,只是感受着周围气息的微妙变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太阳高照之下,一个身影正在院落周围探查,不时还会在地上进行标记,之后便颇为辛苦的将一根根桃木桩砸进这些位置之中,其中还有些口诀和法术进行配合,不过是弄完一根,便让人满头大汗。
等着人抬起头来擦汗时,才看到正是之前的那名小道人赵正,忙碌了大半天时间,他才将自己从师门中辛苦求来的三十六根桃木桩,按照师门秘传的诛邪法阵布设完毕。
对于师父的教诲,他始终谨记在心:“替天行道,本无可厚非,可莫忘上天有好生之德,诸般鬼物,虽不类你我,亦是天地生灵,若未为非作歹,你我便没有资格决定其生死。”
若是下山之前,一腔热血之下,这些话他未必会听在心里,可经过了之前的名声大盛,再到束手无策,甚至生死操于人手的大起大落之后,心态也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也更加能够理解师父的意思。
即便是如此,他的心中还是念念不忘此处的鬼王,他早已多方打听,知道此处不过是一处闹鬼的凶宅,却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曾经因此闹出过人命,之前的人命官司也算不到鬼怪头上,显然其中鬼怪颇为克制,当日的经历也验证了这样的判断。
可他心中始终不放心,和那些深藏在深山、遗址之中的鬼怪势力不同,那些地方虽然也会害人杀人,可终究远离人烟,更有诸多正道紧盯,想要作恶也不会酿成惨剧。
这里的那位鬼王却不同,不远处便是繁华的城池,周围更是人员密布,虽然其表现克制,却没有人能够保证,他能够始终如此,若是发生变故,让其凶性大发,这周围也没有什么道法宗门,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行为。
即便是可能会激怒其中的鬼王,甚至因此性命不存,赵正也还是要回来,不说其他,为了那些生活在此处的居民,他便没有办法坐视不理,必须要采取某些办法,即便不能将其驱离,也要对其有所限制。
这份心意,他也毫不保留的对师门和师父表达出来,听到这话,师父并没有任何评价,可最后师门还是将这三十六根桃木桩赐下,这可是经过门中大德费百年之功,篆刻符咒,通过念诵道文,将大愿力附着其上形成的强力法器。
虽然没有言语,可只是这样的赐予,便已经是最大的肯定,经此事,赵正对于自家宗门的认同感,便又凭空提升了一大截,想到临走之时,师父站在山腰大石上,看着自己离去身影的关注,赵正的眼睛便有些发红。
轻拭眼角,平复心情后,赵正正准备继续完成自己的法阵布局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笑着问道:“小道士,又回来做什么,法阵不错啊,难道是准备辣手诛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