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从大学士府跑了出来,竟一时连王府都不敢回去了,天空恰似盛夏的心情沉重下来。
大学士府不是她的家,但王府是吗?正如盛大学士所说,她嫁入王府的目的如此,即便她并无心,可难保他人不有意。
盛夏游荡在街头,进入热闹的茶楼,直到人去楼空,冷雨拍窗,恐惧和忧虑是不可避免的,但盛夏做了抉择。
“可是萧亦珩,他说过相信我的。”
盛夏快步下了茶楼,才知春雨细无声,淋湿了去路,朦胧了街景,阻碍了她的脚步。盛夏伸手高出到微凉的雨丝,并不肆意狂放。
盛夏一步迈出了茶楼,凉凉的雨丝即刻滑落额头,穿过睫毛,沾染面颊。
街巷已人烟稀少,盛夏疾行在朦胧春雨之间,目标明确。
转到王府街,盛夏身上似是披了一层雨丝交织的透明衣裳。
王府大门在雨雾笼罩下若隐若现,看不清距离多远,盛夏脸颊已凉,未曾放慢的脚步蓦地顿住。
模糊的视线里,走出雨中撑伞人,浅色绒衣与白茫茫的雨雾渐渐分别开来,渐行渐近,一把素净的油纸伞,张在盛夏头顶,近眼前的人,未曾开口,没有神色显露,却让她坚信自己的决定。
雨滴从伞缘坠落,盛夏凝望萧亦珩的目光恍若一刻顿止,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是否对他有害?
“雨大了,回去吧。”
萧亦珩缓缓转身,盛夏却滞住不动,急而一声唤。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盛夏提起心跳在嗓子眼。
萧亦珩平静神色,侧首说道:“长话短说。”
盛夏抹了一把眼上的水滴,咽下紧张的心跳,长话短说道:“我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你相信我吗?”
萧亦珩恍若明白一切,依旧平静,盛夏眼里的认真,他的回应是绝对信任。
“只要你牢记今日所说的话,便无需担心我信任你与否。”
盛夏或许明白了萧亦珩的话,默契跟上他的脚步,走向二人开启的王府大门。
清心院前,萧亦珩直径直掠过而不入,盛夏却一步停顿,脱离了伞下,萧亦珩也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盛夏一步。
“你到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盛夏一笑便欲转行,却被萧亦珩一把抓握了手肘,惊回,“还有事?”
“我送你。”
萧亦珩主动,抓着盛夏的手未松,盛夏不禁心头跳动,萧亦珩的眼神,突然太温柔。
“不用了,你别着凉,我自己回去就行!”
盛夏稍微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推掉萧亦珩的手便转身跑走。萧亦珩原地不追,盛夏的背影,有一份骨子里透露的坚韧,而她此刻的真实想法却百般复杂,从未有过,哪个人的眼神会牵动她的心跳。
春雨绵绵,城内城外,共浴一场滋润。
雪湖被雨水点点滴滴地拍打,萧廷焌从湖面下惊起,深深呼吸而眉头紧皱,还未缓回气息便又一次潜到水下。
春雨的季节,王府安宁几日,天色阴沉。盛夏清闲度日,收拾妆台突然发现当日在雪湖捞起来的白玉。
盛夏忍不住想法又去到雪湖,岸头一匹威武的高头大马让盛夏略有眼熟,盛夏走近,那马便朝她仰头鸣声,庆幸没向她冲击而来。
“乖乖的吃草啊。”
盛夏温柔地哄着,横行往雪湖,湖面漾动着。
“这马怎么看着还有一点眼熟啊?”
盛夏一步站住脚在木道边缘,湖水似有所动,一丝神识晃回,湖面之下跳跃而起一个大活人,掀起的水花犹如突如其来的大雨将盛夏打湿。
“哇!”
盛夏护在脸前的手甩开水花,跃水而出的男子,第一眼他便觉得有一丝眼熟,却未曾顺利想起。
“难道他也是?”
而萧廷焌却一眼就认出了盛夏,目光盯了她一刻,似是得略带他意。
盛夏不自觉伸手要助萧廷焌一臂之力,他却只顾凭一己之力轻松上来,全然忽略了盛夏便要去。
“哎,你不会是……”盛夏迈步跟上。
“姑娘今日可又是来轻生的?”
萧廷焌转身问,盛夏蓦地一懵,恍然大悟认出了湿答答的萧廷焌。
“是你啊。”
盛夏略有失望,本以为自己他乡遇故知,想来此般遭遇怕是独一无二。
萧廷焌转去,盛夏下意识跟上,先前的事,虽然是他误会了,但还是应该道声谢。
“上次谢谢你,其实我没有轻生。”盛夏解释,又不安分想法,问,“你呢,为什么从水下钻出来啊?”
“与你无关。”
萧廷焌丝毫没有放慢脚步,脸色沉重,穿衣上马一气呵成,扭过缰绳便轻骑而去。
盛夏一声叹息,望着雪湖波澜消尽,她毫无收获,悻悻而归。
盛夏回到王府,向来冷清的府上不知为何仆俾们都忙碌起来,就在她一去一归之时,错过了一件大事。
盛夏回到清风院,默雪正满目焦灼地等待。
入夜不深,盛夏早早地躺下了,却是没有分毫睡意,辗转反侧。她心所想,竟不是归去遥遥无期,而是无法自控地去想另一件事。
晨初,盛夏一眼不眠,不知哪根筋搭错,早早地去到后院射箭,莫名的烦躁心情,让她无一中靶。
“我到底在烦什么啊?”
盛夏方才垂下手,一箭从身后方疾飞而来,直中靶心,震响了盛夏凌乱的心思。
盛夏一望身后,远远站着的萧亦珩,满目深沉,所注视的不是箭靶,而是她。
一刹,二人相望两无言。
而在目光对应之间,盛夏仿佛定了心一般。
还是萧亦珩先走向了盛夏,她却似傻愣着不知所措。
总得有一人先开口。
“昨日,宫中来传旨的时候你不在。”萧亦珩开口说道。
“额,我出去了一下,不过后来,默雪跟我讲了。”盛夏意外地平静。
“那你可有什么话与我说?”萧亦珩一向冷漠的表情多了一分严肃。
“说,说什么……”盛夏心中莫名紧张,竟说,“恭喜!”
“恭喜?”
“可不是恭喜嘛,你,又要结婚了,不过我闲人一个,可能出不起分子钱了,不过你应该也不会在乎……”盛夏分明笑得尴尬,说得糊涂,企图用言语掩盖内心的慌乱,“你们这要交份子钱吗?就算不算也要送礼吧,我……”
“你无需再说了。”萧亦珩一把将手中的弓按在盛夏的手里,重重的按下。
萧亦珩转身离去,盛夏随之探出的手未能触及挽留,昨日宫中来人传旨,韩太后体恤萧亦珩,便将亲侄孙女赐婚于他,大婚在即。
盛夏不知为何自己会对这个消息心中有感,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无法当做与自己无关,她明明从未当自己是王妃。
月色清高,星光黯然失色,萧亦珩在清思阁与十二月对坐。
“恭喜师兄了!”十二月端上酒一杯。
萧亦珩的目光顿止与清澈的酒水中,十二月便说:“这酒没问题。”
萧亦珩没有喝十二月的酒,十二月却懂了他这位越发频繁来找自己,却不是为所谓的大事的师兄。
“享齐人之福,师兄还不开心?”十二月问,萧亦珩只还之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明白,这可能就说明了师兄你家里的那位没问题,才让皇帝不得不再次大做文章,这是好事啊!反正,只要是对师兄你企图不轨之人,总有人帮你除之而后快。”
萧亦珩所无言纠结的事却非如此,但如十二月所说,难道正是因为盛夏对自己毫无企图,她才能留得一条命吗?
毫无企图。
萧亦珩依旧无声,十二月才一语道破。
“难道说,师兄是怕现在的王妃不开心,吃醋吗?”
“她若是在乎,或许早已像你所言被除之而后快了。”萧亦珩一言情绪百般。
十二月却是聪慧之人,更懂萧亦珩。
“呀呀呀,不会吧,师兄难道是一厢情愿,她区区一个官家二小姐,竟然看不上堂堂裕清王!”十二月激动地问,萧亦珩的表情摆明了一切。
“我不信,师兄,你可是表白心迹被她直言拒绝了?”十二月问。
“本王为何要向她表白,本王何时承认过喜欢她?”萧亦珩气愤反驳。
“没承认,不代表不喜欢啊,果然师兄脸皮薄,你都不说,又怎知她看不上你呢,还跑来我这喝闷酒,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师兄你还想夫否认什么,师弟我这双眼睛,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十二月毫无保留戳穿萧亦珩自己都看不破的窗户纸。
“师兄以前从不在意娶的是哪个女人,从来不为闲碎琐事来我这一声不吭地喝酒,但是这个,师兄为了她做了多少有所谓无所谓之事,即便不是死生契阔的深爱,至少,也是命中注定的一份感情吧,师兄不必否认,也无需与我争论,只要看清自己便好。”
十二月语重心长地一番劝说,每个字都仿佛戳中了萧亦珩的心,即便他对盛夏并没有爱得深沉,但至少,她对自己而言有别与他人,这点不可否认。
“师兄,那个盛夏,能给你多多少少的这些感动,说不定她心里也对你其实也有感觉,只是女人面子薄,才不好意思直白。现实而言,这亲不得不成,但师兄若是不想失去一个可能心仪的女子,就应该向她解释清楚,免得她误以为你是喜新厌旧花心的男人,改变了对你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