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益楼前,奉诏官行一跪三叩礼后,将诏书捧到宣诏台黄案上。
宣诏官身穿官袍登台面西而立,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那置放于宣诏台黄案上的诏书。
那诏书卷成四寸粗,三尺长,外用金龙云纹之黄缎包袱皮包上,那宣诏官仔细观之,那手却是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那诏书上的金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几欲要撕扯开那诏书从中飞舞而出,一口咬住那宣诏官的颈脖,将那宣诏官的颈脖整个咬碎,吞噬下去。
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居然一点点的被那喷溅而出的血液所染红,不过片刻,竟使得那双眸子如同血泊一般,无处不透露出让人心生惧意……
那宣诏官咬紧了牙关,竟然将那双唇都咬破了口子,殷红的鲜血挑逗着那宣诏官的味蕾以及神经……
宣诏官只感觉唇瓣上一阵刺痛的感觉,随后似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宣诏官的喉间滑落下去,只留下唇瓣上的刺痛感,以及……咽喉间那种甜猩的味道……
宣诏官一个激灵,整个人就好像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孩童一般,面容呆滞,眼神恍惚不已的环顾四周。
随后就如同大梦初醒,可方一想起来先前的那件怪事,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是梦吗?!
不,不可能是梦……唇瓣上的刺痛依旧如旧,咽喉间的那股血液的味道似是还没有完全散去,那股子甜腥味让他不由自主的作呕……
胸口就好像被什么重物压制住,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好难受……怎,怎么……会这样……
“有亲宣诏官宣读诏书!”就在此时,一个清冽的男子的声音传荡开来,回荡在宣诏官的耳边……
宣诏官只感觉胸前的那种令人难以阻挡的窒息感在逐渐减弱,不由的好受了些也,也不去管那是谁所发出的声音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宣读诏书才是……
那宣诏官连忙捧起了诏书,当他捧起诏书的那一刻,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方才消散,宣诏官当即心下一定,暗自清了清嗓子,这才宣读起那诏书来……
“皇帝臣煜澧,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宋帝陟鉴乾序,钦若明命,以命于道成。夫肇自生民,树以司牧,所以阐极则天,开元创物,肆兹大道。”
伴随着宣诏官的话语落下,那些在广益楼下赤水桥南岸,文武百官和那些充当百姓的“耆老”,按官位序列依次列队面北而跪。
全都一个个的都低着头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为那夜煜澧登基而欢喜的……
若说欢喜,怕是只有夜煜澧那些子的亲信,方才对夜煜澧报以仰慕以及希望吧?!
就连夜煜澧的那些手下,怕是也不可能一个个全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夜煜澧吧……
而那些子的朝廷官员,怕是更加的无所谓了吧,左右这谁做皇帝又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又没有得到先皇帝的什么恩惠。就算是有,也不过是什么私底下的交情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本来就没想过要投靠那一方,怎么样可以将污水排的干净,怎么样让自己不沾染上,不惹的一身骚就怎么来,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
下方的群臣中,彭垒岩静静的跪在地上,一双清亮的眼眸,淡淡的划过每一个官员的面容,将那些官员脸上的莫名神色都观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天下惟公,命不于常。昔,吾之皇兄夜寰宇政,庸庸,残害百姓,无德无才,不可坐此九五之位。”
“故天降罚而罚之。大造颠坠,再构区宇,宣礼明刑,缔仁缉义。晷纬凝象,川岳表灵,诞惟天人,罔弗和会。”
彭垒岩在那宣诏官极致清亮平顺的宣读中,仔细观察着那些官员脸上各异的神色……
那些官员或平静,或欣喜,也有一些官员,虽然极力掩饰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可是彭垒岩却是看出了端疑……
有些子的官员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却是在那宣诏官读到夜煜澧昏庸无道,残害百姓,无才无德之时,那些官员脸上的怒意却是不由自主的展露了出来……
更甚的,还有一些武官,身上居然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戾气,可是,却又一个个的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焚烧,强行将那怒意给压了下去……
彭垒岩心中不由一颤,这些官员虽是不敢站出来反抗,怕是也不会联合起来谋反,毕竟他们肯在夜寰宇被夜煜澧处死后还留在梦泽。
那么就说明了,他们还不能够离开,他彭垒岩也相信,敢于对一个被新登基的当道皇帝处死的先皇帝如此这般的忠心,又怎么会因为那高官俸禄而去投叛新帝呢?
怕是……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罢……或者是舍不下这梦泽的万世基业,或者是舍不下这梦泽的黎明百姓,或者是……
还在隐忍不发,等待着,什么人罢……
“乃仰恊归运,景属与能,用集大命于兹。辞德匪嗣,至于累仍,而羣公卿士,庶尹御事,爰及黎献。”
在那宣诏官的朗朗的宣读声中,彭垒岩好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倾过头,向那一方向看去,彭垒岩不由一愣……
那个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模样极其俊美不已,面如冠玉,犹如玉珠在侧,乃一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那人虽跪坐在地上,却不显的有一丝惹眼,反叫人心生怜悯,如此美人,怎地如此跪在于此,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忍……
那男子身穿墨色二品官袍,赫然是一居于高位之人,那男子双眸含笑的看着彭垒岩,一双眸子中,笑意未深入底部,却是带着莫名的神色……
“至于百戎,佥曰‘皇天眷命,不可以固违,人神无托,不可以旷主’。畏天之威,敢不祗从鸿历。”
那宣诏官的宣诏声还在继续,彭垒岩却是低下了头去,哪位,怕就是工部尚书——薛梓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