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州海岸，浪人海军驻地，中军大帐中。

昏暗的灯火下，丘吉木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一次我军损失太大了，因为你的一个错误估计，不仅海兽没得到，还把我们仅剩的炮火都打光了，若陈国再来犯……”

丘吉木身边，黑袍人沉默半天，却是说道：“是我低估了海兽的能力，放心，我会想办法替你延寿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陈留的野心得逞，绝不让他好过！”

……

东州海岸，陈国龙船之上，金碧辉煌，如同金銮宝殿一般的内舱里，在大殿中央，摆了一张巨大的圆桌。

南北两首分别坐了两个人：一身威严，着便装，满脸复杂的陈留；和一身破衫，满脸期待，轻松随意的武征。

“吸～，好了吗？快上菜，我都闻着香味儿了。”武征鼻尖抽动，忽急切的说道。

啪啪！

“来人，上菜！”陈留合手，说道。

哗～～

一名名衣着庄丽，环肥燕瘦的侍女鱼贯而入，手里各自都端着一个银盘，一股股异香就从这些盘中散发出来，充斥了整个大殿。

“快，快，都往我这放！”

武征一点也不客气，招呼侍女们，把盘子都放在自己的身边。

在得到陈留的示意之后，这些侍女们带着一脸诧异，将盘子一一摆放到了武征面前。

“大人，这道菜叫盘龙吐珠，里面这一圈盘在盘边的蛟龙，是蛇肉做的，中间的龙珠是冰山雪蛤的肉～”

“大人，这是真龙入海～真龙尾是蛇肉，海水则是顶级的雪银耳与天山冰泉炖煮而成～”

“飞龙逐鹏～鹏鸟为极品血燕……”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呈现在武征面前，揭盖盖子的一刹那，那香味～

咕嘟～～

有几个侍女闻着异香，一边介绍手中的菜品一边还忍不住吞咽了几次口水，雅态尽失。

“那我就不客气啦～！”

菜还没上完，武征已是忍不住开吃，也不顾在场人的眼光，毫无形象，胡吃海塞起来。

“嗯嗯，给……陈留，也端过去两盘……陈留，你也吃，别拘束……”

武征嘴里吃着，一边让侍女给陈留也端过去了几道菜，请他品尝。

陈留嘴角微抽，一直等到所有的菜都上完了，他一挥手摒退了大殿中的所有人，这才一脸无奈的冲武征说道：“老师，您在这些下人面前，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吧，毕竟我如今也是堂堂一国之尊。”

“哦，呵，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下回注意吧，吃啊你，别愣着，这海兽的肉，是真不错，尤其是再经你的御厨烹饪，唔，这味道～美～”

武征手上没停着，风卷残云，消灭着自己面前的美味。

陈留见着武征如此，一脸复杂，往事如烟，物似人非，他能从武征的态度中感受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回到从前那般了。

陈留伸手拿起筷子，也不再说话，陪着武征一起，专心消灭眼前的美食。

时间如隙，转眼，天光大亮。

武征与陈留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留似微醺，躺在龙椅上，迷糊中似看着一道身影向他走来，他突然开口说道：“老师，对不起啊，当年那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承认我自私，但是，我不后悔，待这天下一统，百姓彻底过上安居乐业，富足的生活后，我相信，若你能看到那一切，你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

武征来到陈留身边，闻言一怔，摇了摇头：“你小子，刚刚吃多了吧，这是海兽肉，蕴含庞大的灵力，普通人这么吃，会‘撑’死的，也得亏你体质不弱，看来这些年就算没我在你身边督促，你的功夫也没有落下，挺好。”

两人并没有喝酒，陈留之所以脑子晕乎乎，实际上是吃了太多海兽肉，灵力冲体，无处发散，冲击的心神震荡导致的。

武征连以手掌虚按在陈留的胸膛上方，运转体内法力，将其体内膨胀的灵力抽出。

“老师～你这～”陈留清醒后连忙坐起身，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武征。

“看来还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有些东西，原来就算是一国之尊，也无福消受啊，修行人，还真是一群超然世俗的存在呢。”武征看着陈留一脸茫然的样子，颇为感慨。

明符君曾经跟他说过，仙凡有别，就哪怕是修仙人跟普通人之间也不是一个生命层次的存在。

那会他也就一听，没有多想。

但此刻，仅仅是从吃这海兽肉的一件小事就让他感触良多。

一国之尊又怎样，在本质上来说，却依旧是个凡人，修行人的事，他也只能仰望而不可及，有些东西，摆在你面前，你也是无福消受。

在这一刻，武征的心境受到触动，似一直有着一层化不来的薄雾，此刻，霍然间云开雾散。

“行啦，菜叶吃了，天也亮了，我也该走了。”

武征看着陈留一脸诧异看着自己的模样，忽觉这世间事，许多他曾斤斤计较的东西，在此刻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甚至有些可笑。

“老师，你要去哪？留下来吧，朕……不，我需要老师您的支持与辅佐，眼下，九州一统已在眼前，这将是跨时代的时刻，我希望老师能助我一臂之力，能跟我一起见证这一刻！”陈留连开口挽留道。

“天下九州，你已占其八，剩下一个瀛州，天下人都知道，强弩之末而已，九州注定要在你手中一统，有没有我的力量，都一样，陈留，你是个枭雄，有野心有野望，也许，将来也会是个伟大的明君，让这天下百姓传颂万代。但是，你我注定不是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你的追求我不懂，我的追求，你更不明白，好聚好散吧。”

武征摇了摇头，抓过桌上的包囊与重剑，走出了殿厅：

“说实话，陈留。当年，我于草莽中无意救下你时，我很庆幸，也很感激，因为这，在我后来遭劫时，你也义无反顾的伸手拉了我一把。而在之后，乱战中，炮火袭来，我对你心寒过，怨过也恨过，但当我得知你最终履行了当初对我的承诺之后，我对你的恨与怨便也都散去了。如今的你我，谁也不欠谁，但愿你能善待天下百姓，做一个万世明君。”

“走了……”

百丈龙船，武征一跃而下，随后，消失在了茫茫东州海岸……

“陛下，那人真的就是您曾经的老师——惊鸿客吗？”

龙船上，陈留携众臣目送武征离去，良久，身边的亲卫统领，开口问道。

“朕的老师，朕岂会认错，况且，老师的这张脸，还是当初我亲自挑选，命人给老师换上的呢……”

陈留叹声说道。

“那，陛下，您可曾跟武师提过那件事，您的老师如今连那恐怖的海中怪兽都能斩杀，仙神一般的人物，若是由他亲自出马，想必一定比交给那瘸老魔来办要稳妥一百倍，必定成功啊～”

亲卫统领小声问道。

陈留眉头微皱，沉声道：“这种想法以后不要再有，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让千面那边抓点紧……”

“是！属下多言了……”亲卫统领低首。

陈留遥望远方东州大地起伏的地平线，心中无限好奇：老师啊，这些年，您到底身在何处，又经历了些什么啊，您，是踏上仙路了吗……

……

武宗三年四月初，九州大地，青州青阳郡鹿城，曾经的武家府院外。

深院高墙，朱红大门下，武征一袭青衣，风尘仆仆的站在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抬头，看着大门上方一块刺目的匾额，眉头不由得皱起。

“钱府？”

“陈留登基后，明明已经还了我武家清白，充公的钱财便罢了，这府院祖宅理应已经归还我武家才对，就算我武家无人继承，也该由官府暂代使用与管理，怎么成了‘钱府’的宅院了？”

武征诧异，直接上前叫门。

当～当～当！

“谁呀，来了～”

吱呀呀～～

高大的门扉打开，一个看门的仆役探出头来，看了看武征，不由皱了皱眉，说道：“你谁呀，外地的？要是要饭赶紧到别处要去吧，这里是钱府，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

说着这仆役就要关上大门。

咚～

武征一手搭在了门上，却是任那仆役怎么用力也是纹丝不动，武征看着一脸惊惧的仆役，说道：“你们家老爷呢，我要见他，问他点事情。”

武征这近一个月来，几乎都在路上奔程，衣着也不讲究，看上去确实不体面，所以，对于眼前这仆役的话，他也没置气，并没有为难他。

“啊，啊，好，你等着，我去给你禀报！”仆役慌忙说道，连忙向着府邸内跑去。

武征等了一会儿，然而，等来的却不是钱府的老爷，而是一群家丁与打手。

哦，还有那个之前跑进去，说是去禀报的那个看门的仆役，只见他此刻站在众人面前，指着武征叫嚣着：

“就是他，一个外乡人，敢强闯我钱府，还口出狂言，要找我钱府麻烦，大家一起上，打死他！”

武征眼中寒光一闪，却是有些恼了：好说不听，非要动武么？

“敢上咱钱府嫌麻烦，把门关上别让他跑了，今天非好好教教他，让他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又不可为！”

“上，给我打！～”

……

一群人，不下数十个，皆轮着棍棒，甚至有拿着刀枪的，就冲武征冲了过来。

“哼，找死！～”

武征神情一冷，体内法力迸现，瞬间冲出。

轰～～

“啊～我的手断了～”

“啊……痛死了啊，老子的腿……”

……

一瞬间，刚刚还叫嚣个不停，要冲上来教训武征的钱府家丁仆役，皆倒飞出去砸在了地上，浑身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哀嚎着～～

“妖怪啊，别过来……”

“大侠，我们错了，别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