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梁冰的自省

雨越下越大，雨刷摆动的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雨滴下落的速度了，司机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姜心如家离着这里远得很，几乎是在城市的对角线，张云觉得车里憋闷，又不能开窗，以前看到姜心如还觉得这身材很有料，跟着梁冰“青灯古佛”的，俨然可惜了。

不过现在知道了她们大概是一路人，张云更是不想继续再跟姜心如在一个密闭的车厢内相处了，那种感觉就是在看着梁冰的影子。

“师傅，前面路口靠边儿，把我放下来吧。”张云对着司机说道。

姜心如看了看张云，没说话。

车辆刚停下，张云就一头扎进了水幕里，没有丝毫犹豫。

单单是张云开门下车那几秒钟，钻进车厢内的冷风夹着凉雨就让姜心如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喷嚏，张云也没带伞，就这让冒雨跑走了。

姜心如当然不是担心张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必要让梁总知道一下。

“他在哪儿下的车？”梁冰猛地在沙发山站了起来，没想到姜心如竟然会碰到张云。

“在悠然华府小区旁边，云四路这边。”姜心如感觉到了梁冰的情绪波动，当下疑惑更甚。

梁冰也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于激动了，“嗯，辛苦你，早点回去吧，邮件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没什么大碍，一切计划照旧。”

作为秘书，当然没有追问为什么的权力，姜心如连连应下，便挂断了电话，着实疑惑。

进了雨幕里的张云下一秒就浑身上下被浇了个通透，不过这一身腱子肉并不觉得风雨有多难捱，只是当下的心情实在是不佳。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张云想了想，今夜不如就在这里熬，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喝酒看天明吧。

晚间的便利店可谓是各种百态人生，有咬着紫菜包饭对着手机哭的白领，也有衣着还算干净的流浪人，偶尔有那么几对情侣。

所以浑身湿透的张云在这些人里也并不是那么扎眼。

拿了几罐啤酒和几串关东煮坐在了窗边。

其实烧鸡更合适些，只不过张云也懒得挑了，关东煮就关东煮吧，能下酒就好。

回想回到都市的这些日子以来，张云的确没有片刻做过自己。

在击毙那两个歹徒的时候，那一刻的张云是兵王张云，在与萧茵茵与青龙帮那些人缠斗的时候，张云也有片刻觉得自己回到了战场上，但是这里毕竟是和平的都市，张云身上一样武器都没有，赤手空拳，虽然没有落得下风，但终究是打的不爽。

想回去吗？

想。

但是即使是名不副实的婚姻，张云也认为自己对梁冰有责任和义务。

还有师父那边，又要如何交代呢。

以前虽然是子弹里穿梭，丛林里睡觉，可从没觉得人生无趣，现在整日里就是在格子间坐着发愣，游戏不知道通关了多少版，只能在方寸之间的屏幕里，才能肆意的挥洒精力。

智慧，张云是有的，但是他对于权谋之术，又是如此不屑，钟祥生那样的人，如果是张云作为领导，他大概在公司待不过第二天，但是这样的人也能很好的蒙蔽梁冰的双眼，可见，这公司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繁荣昌盛。

还有沈光辉。

比起钟祥生是啃老本、为祸“百姓”的作为，沈光辉的心气儿远远不在一个第二股东的身份上，他要的一直都是梁冰的那个位置，张云不知道梁冰对此有没有警觉，但是单就之前与史蒂文集团的合作案来看，梁冰似乎对于沈光辉并没有设防。

或者说是梁冰设防了，但是沈光辉的能力和黑手已经伸的足够远，远到梁冰有时候也是无法控制的状态。

张云可以帮梁冰一次，但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第三次，毕竟今天偷拿电脑以及发邮件的事情已经败露，梁冰大概以后也会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吧。

想到这里，张云又仰脖子灌下半罐啤酒。

对于喝惯了烈酒的张云，这种程度的啤酒大概比白开水还没滋味许多，但是此时此刻喝起来，也是觉得入喉格外辛辣，许是心理作用吧。

便利店的门又被打开了，张云随便瞟了一眼，也是凑巧了，这一天不停的偶遇熟人。

来的人也看到了张云，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惊奇，继而开始拽着自己的衣服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张云先打招呼，“老同学，我发现咱俩格外有缘啊……”

萧茵茵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吹了风的缘故还是见了张云的缘故。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萧茵茵替同事执勤，在这附近刚刚结束任务，晚饭还没吃，路过这家便利店，就想来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张云。

这一天忙碌过后，原本就是素面朝天上岗的萧茵茵头发也乱了，脚上也沾了些泥，看到张云看着自己，眼中有些温柔的笑意，便更是红了脸。

“我，我饿了过来买点东西吃。”萧茵茵回答道。

“那正好，买了来坐着陪我吃吧。”张云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接着楞了一下，又晃了晃手里的关东煮。

萧茵茵这才发现张云面前已经堆了不少捏扁的易拉罐，看来是心情不好，赶忙买了一盒泡面，犹豫了一下，也拿了一罐啤酒，准备陪张云喝点。

“你好，结账。”萧茵茵开始在兜里掏钱。

店员指了指张云，“那边的先生已经为您付过了。”

张云头也不回，豪迈的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萧茵茵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端着泡面拿着啤酒赶忙走过去。

“怎么就吃泡面？”张云又开了一瓶啤酒，关东煮早已经吃完了，现在就是干喝。

“那你怎么就只喝酒？”萧茵茵放下泡面，转身又拿了一包火腿肠、几个皮蛋和一包花生米，“没点‘下酒菜’怎么行？”

张云看着眼前的东西，心底深深叹了口气，梁冰若是能有萧茵茵一半的善解人意，自己也不会愁成这样。

“让我猜猜，还是你来说说？”萧茵茵的泡面还在闷着，举手在布满雾气的玻璃窗上画了一个哭脸，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张云所在的位置。

“让你看出来了。”张云满不在乎的说着，还笑了几声，又打开了一罐啤酒。

萧茵茵撕开包装袋，拿了几粒花生粒捏在手心儿里，“你要是愿意说，我就听，如果不愿意说，我就陪你看雨夜，也没什么。”

说着，萧茵茵也打开了一罐啤酒，冲张云抬了抬手。

两个啤酒罐撞在一起，在黑夜里撞出寂寞的响声。

那响声又是极其空洞的。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张云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问了这么一个俗气的问题。

“有什么事情让你对自己的能力和人格产生怀疑了吗？”萧茵茵明显有些惊讶，“为人正直、果敢、讲义气，我不觉得事情有了问题，就一定是出现在你身上。”

这话中的偏袒之意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张云沉思了良久，一旁的萧茵茵也不催他答话，说了一句“多谢”。

“谢什么啊？”萧茵茵揭开泡面，香喷喷的气味总算给阴沉的雨夜增加了一丝温度，“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吗？”

张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萧茵茵捞了一口泡面，嚼在嘴里，静静的等身边的人开口。

“我也可以大言不惭的承认，你说的我，的确是那样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没办法彻头彻尾的做自己，所以在别人眼中变成了一个小人，所以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吧。”

最后一罐酒也喝完了，张云作势又要去拿，被萧茵茵拦了下来。

“你若是想喝醉呢，我觉得这便利店的库存都不够你喝的，与其辛苦大哥补货，还不如我们去酒吧喝，如果你只是想解闷，想要把心里的烦心事忘掉，我还有个别的好法子。”

不知道是不是黑漆漆的雨夜给了萧茵茵勇气，以前，她可是断然不敢做张云的主的。

因为这一向是个有魄力有主见的人，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明方向。

但是现在，张云的暂时性迷失给了萧茵茵勇气，她想要带这样的张云走出迷途。

“好，我等你。”张云在一旁坐定，吃着皮蛋，等着旁边的萧茵茵一口一口将面吃完，直到把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你这是饿了一天了吧？”张云笑着说。

萧茵茵点了点头，将两个人位置上的垃圾收拾到一边，“跟我走吧。”

在汤面喝完之前，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可以说是一场短时间内的强降雨，路面上还有不少积水。

萧茵茵跑到一个小水洼里涮了涮脚地的泥，张云在一边看着笑了，就像两个人还是在上高中一样。

“有时候想想，挺神奇的。”张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走吧，更神奇的还在后面呢！”萧茵茵笑了笑，两个人就沿着空无一人的道路走着，空气里还是湿润的雨后味道，在黑夜里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但是又仿佛能走到光明所在之地。

梁冰这才发现，张云连手机都没带。

翻开有着几千联系人的通讯录，梁冰连第二个可能会联系上张云的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包括张云的师父，之前大家都是彼此见过面的，但是不像张云与自己的爷爷还比较熟识，梁冰对于那个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会让爷爷把自己嫁给张云的老头儿，本能上有一种抗拒。

已经是深夜了，如果之前不知道张云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梁冰或许还能任由张云在外面忍受风寒，自己安然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去。

但是知道了张云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又让梁冰如何安心呢？

不仅是之前沈光辉的事情，还有这次邮件的事情。

张云是不是又想在暗中帮自己躲过什么危难？

想来也的确可悲，在一个屋檐下的一对夫妻，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张云想要帮助自己，还要像个窃贼一般躲开自己。

梁冰不禁陷入了沉思，或许自己真的对这个人态度太差了，他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人，反而，梁冰现在开始觉得张云有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

或许到了该彼此好好了解了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