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中灯火通明,里边摆设都是旧物,每一件都价值非凡。
上好的楠木桌椅,镂空的雕花琉璃盏,绘有朱雀的青瓷梅瓶,朱雀展翅欲飞,娇艳欲滴的西府海棠分外夺目。双面半镂空的屏风上,大朵艳丽的牡丹悄然开放。
厅中点有安神香,嗅之,心神安定,无波无澜。
皇后坐于首位,一个身着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女子坐于皇后的左手方,玲珑点翠梅花步摇随着女子轻微的动作晃动着,一种清冷、纯白的气质在女子身上显现出来。
古时以左为尊,如此一来,这屋子里除了皇后,便是这个女子地位最高。而她,便是皇后甚为忌惮的玉贵妃!
这位玉贵妃表面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可眼底的欲望却是瞒不过见过各色人物的上官莲娘。学会观人乃是一个杀手最基本的能力,方才上官莲娘便是看出了她与皇后之间的不对劲儿,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
上官莲娘并不知玉贵妃真实身份,但经过这个座位安排,她便更加确信这个玉贵妃身份不同寻常。
果然,待众嫔妃都落座之后,皇后看都没看站在偏厅中央的上官莲娘一眼,先是对着张璇招手,而后目光便是落在了玉贵妃的身上。
“璇儿,你且过来。这往日你进宫都未曾见过玉贵妃,今日见见,也向玉妹妹多学习一下。”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静谧了一瞬,但张璇也是个有心计的,当下便明白皇后这是要先晾着上官莲娘,心里立马乐开了花,抱着皇后给的披风便柔柔弱弱的朝皇后处走去。
行至皇后身边,张璇先是对着皇后福了福身,而后羞道:“早就听说玉贵妃娘娘贤惠,更是精通四书五经,今日还要多谢娘娘能够给璇儿机会,让璇儿能够向贵妃娘娘讨教一番。”
“嗤……”
张璇话音才落,偏厅里便响起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循声望去,方才发现是那位桃红色宫装的女子。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桃红色宫装女子先是笑了笑,不经意的看了上官莲娘一眼,而后娇笑道:“张小姐这话可就是说对了!这宫里就独独玉贵妃学问最深,不然怎么能深得皇上恩宠呢?不过呀,玉贵妃最为熟悉的,却是女戒,今日就不妨让玉贵妃讲一讲,也好让张小姐这个闺阁女子多学学,免得日后到了夫家,讨不了好!”
女子的话有些尖锐,一句话便是把三个人都说进去了。虽然明着没有提到上官莲娘,但这女戒二字在此时提及,任谁都会联想到她的身上。
上官莲娘冷眼看着几个嫔妃之间斗争,目光最多的却是落在了玉贵妃的身上。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玉贵妃或许能够帮到她!
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茶盏的边缘,玉贵妃温和一笑,像温暖了今夜的寒。
“姚嫔妹妹真会说笑,女戒乃是每个女子必读之物,哪里还需要我来讲?”
玉贵妃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般,如同春风拂过水面,不带起一丝痕迹。
然,对于她的回答,姚嫔却是不甚满意。在看了皇后的一眼之后,姚嫔却是斜眼瞧着上官莲娘,阴阳怪气道:“想不到玉贵妃在宫中待了这么久,还是这般的天真无邪!你觉着每个女子都该熟读女戒,可在我看来,却不尽然!这不,咱们面前不就站着一个毫无礼义廉耻、不把自己当女子的女子吗?”
言罢,姚嫔看着上官莲娘的方向挑了挑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一样。
这样一来,上官莲娘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的焦点,好几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尽管眼底的内容不一样,却依旧灼热万分。
皇后本以为以上官莲娘的性子,在如此情景下,定会惊慌失措,再不济也是会有点子慌乱的。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依旧镇定的人。
微微眯了眯眼,皇后道:“姚嫔你这话可就说得不清不楚了,今日在这屋子里的,除了宫中之人,便只有左右两相的嫡女。这些人,可没有任何一个是你口中所说之人啊!”
皇后将话音拉得很长,轻轻拍着张璇的手,像是没听出来姚嫔口中的深意。
然而,接下来却发生了谁都想不到的一幕。
本以为上官莲娘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直接给糊弄过去,却不想方才还十分镇定的上官莲娘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较弱的身躯触碰到地面所发出的声响清晰可闻,而她说出的话,更是让屋里多数的人变了脸色。
“皇后娘娘,今日之事,臣女自知错在自己,没有好好劝说璇儿。可是娘娘,尽管璇儿与厮混青楼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但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今日是璇儿被迷了心窍,也或者是受了人蛊惑,才将我骗出府,甚至将我卖入青楼!可是,臣女相信璇儿是无心的,还请娘娘不要定璇儿的罪!”
说话的时候,上官莲娘的声音极大,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更是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张璇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身边还有皇后的宫女反应快将她扶住,她怕是要当着这众位娘娘的面出丑了!
然,纵使她无甚大碍,可包括皇后在内的诸位娘娘都将眼神放在了张璇的身上。
今日之事本就是张璇秘密告诉皇后,说上官莲娘在青楼厮混,皇后也知贤王在朝堂上提出要迎娶上官莲娘为正妃。本来皇后对上官莲娘还是很满意的,但张璇这消息一传进来,皇后哪里还坐得住,当下便是派遣了张公公去倚红楼证实一二,若是真的便将上官莲娘带回来。
可现在,依照上官莲娘的 说法,与青楼相关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张璇,且身为上官莲娘好姐妹的张璇,却是策划了今日的一切!
说小了这是姐妹之间的矛盾,若是说大了,这张璇就是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将宫里的娘娘都当成了她扳倒上官莲娘的工具!
如此想着,即便皇后是张璇的姑姑,心里也不禁对张璇有了些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