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睁开眼，一个白色复古琉璃吊灯印入眼帘，挂在天花板上，散发着米黄色的微光。借着光亮，他看清自己正躺在一张竹椅上，四周都没有人影，往左看只有一排排高高的木架。

就像江一帆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样，只不过上面放的不是书，而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方木盒子。

而往右看去，则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收银台，电脑也有，扫码器也有，看起来自己在一家商店里。店门是敞开的，外面夜色浓厚如墨，好似择人而噬的深渊。

脑袋还是有些沉重发痛，江一帆抬起手准备揉揉，才发现文件袋就在自己手里。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江一帆一个激灵，左右再扫视一遍，总感觉有些不真实。

“一定是天太黑，人又那么紧张，才看错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呵呵……”

“哥哥，你是在找雯雯吗？”

一张脸突然从门外探了进来。

小女孩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慢慢靠近江一帆，突然一阵风吹过，江一帆这次看清了，还是没有脸！

“啊！”江一帆惨叫一声，从竹椅上弹起，往后面靠拢，背紧贴着木架。

“你你你，不要过来……”

小女孩慢慢贴近江一帆，小手也伸向他的脸。

“女鬼小姐姐，我的脸这么丑，哪配得上你，如果拿去了肯定会被其他鬼嘲笑！还有还有，其实我有很严重的传染病，你用了小心得病，我是为你着想啊！”江一帆胡言乱语道。

“鬼也怕得病吗？”

“……”

“哥哥真好玩，雯雯决定了，你留下来吧，嘻嘻～”

眼看小女孩越靠越近，江一帆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拼命扭动却无法挣脱。

“别闹了，雯雯。”一个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从江一帆背后木架的一侧传出。

“笃，笃。”随着一阵手杖敲地声响起，江一帆眼前多出一位身着黑色唐装的老者。

“你叫什么？”

“江一帆。”不知为何，眼前的老者给江一帆一种无从抵抗，甚至是信任的感觉，这在他后来回想起觉得很是荒诞。

“既然你能找到这里，而我又缺人手，你就留下来吧。”说完，老者便又转身离去。

“雯雯，给他讲一讲我们店里的规矩。”

“好，爷爷～”

“你……”

江一帆震惊地看着小女孩用手在脸上一抹，一张充满稚气但又纯真可爱的面庞显露出来。小女孩一对粉色的眼睛极为好看，仿服初春的桃花绽放，缤纷多姿。

“帆哥哥，听好了，我们云来阁规矩有三。其一：不得与客人交谈。其二：不得过问店里的任何事，你只负责收银。最后一个呢，每晚八点后准时下班，不得逗留。薪水呢，一个月5000不包吃住。”

江一帆此刻心里好似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居然被这个小萝莉给吓成这样，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搁！不过五千工资倒是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也解了燃眉之急。可是，不行不行，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下。

“帆哥哥，你……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你个小鬼头，刚才居然敢装鬼吓唬我！”

“雯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自己是鬼啊，帆哥哥你自己心虚，我也很无奈啊……”

“……”

“别过来啊，你要敢欺负雯雯，我就告诉爷爷，让他扣你工资！”

“……”忍，江一帆告诉自己，不和小鬼一般见识。自己是大度，绝不是怕扣工资！

如此，江一帆留了下来，成为这家奇怪的商店的一名收银员。

……

“帆哥哥，锤他，今天所有的猴子都和我过不去！”语音传来小萝莉熟悉的呼声。

江一帆现在是拿这个小恶魔没有任何办法，才回租的房子没十几分钟，小萝莉就来语音，缠着自己陪她玩游戏，早知道当初不该拿这游戏让小萝莉打发时间，自作孽！

突然，一则群消息闯进了游戏界面。

“出来都出来了，后天安大美女准备在水榭云舍庆祝生日，大家都得去捧场啊！”

江一帆心头一跳，游戏里也因此失误被对面反杀。面对敌方的嘲讽，他却无心理会，草草结束了这一局。

“雯雯，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些不舒服，先撤了。”

“啊，好吧。”语音里传来小萝莉不情愿的声音。“那帆哥哥早点休息，明天见～”

江一帆将手机息屏，顿时整个房间一片沉静，只听闹钟在滴滴地转动。沉默了好久，江一帆从书桌前离开，打开窗户，望着外面的世界，繁华都市，车水马龙，他的心终于躁动起来了。

安素玟，这三个字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是一个很有气质，文静的女生，笑起来仿佛初春冰雪融化，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三年来，江一帆一直暗恋着她，他自己也不清楚何时，为何会对这个女生无法释怀。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安素玟被安排坐在了他的旁边。被那灵动秀气的双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江一帆结结巴巴地憋出了一句：“你好。”他到现在还记得安素玟噗嗤一笑，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大方地回了一句。“你好。”那个学期，成为江一帆最美好的回忆。

谁的青春里没有这样一个憧憬，暗恋的对象？深藏心底，只要看着他，她开心便感同身受，化成快乐的源泉。但同时，也会长成烦恼的种子，患得患失，在乎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从各种途径，小心地打探到安素玟的一些喜好，兴趣。比如最爱喝的是香草奶昔。自那以后，安素玟的桌屉里每周总是多了一些小玩意。

江一帆还记得，第一次自己放了一杯香草奶昔。当安素玟发现时，她一脸意外，向四周望了望，发现没什么可疑，又用询问式的目光望向自己。

那一刻，江一帆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但他克制住自己，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不过，安素玟并没有喝这杯奶昔。

后来，江一帆又换了其他的小花样，时间久了，安素玟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了。因为第二次放进去的奶昔，安素玟很淡定的就喝了。

一切没有更多的进展。但江一帆没有动作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同班的，其他班的，甚至高年级的都有追求安素玟的，那阵子江一帆经常看到有男生向安素玟搭讪，他心头紧张却无可奈何。但令人意外的是，所有追求她的人都被一句高中生涯不想被打扰搪塞过去。

几年时光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掠过。江一帆越来越不安，他明白，以自己的中等偏下的成绩，是没办法和安素玟考取同一所大学。

自高考后，江一帆也很久没见过安素玟了。自己还有必要去参加她的生日吗，明明没可能，何必去打扰。可是，自己真的不想见她吗，再见一面，今后就各奔东西……

江一帆深吸了一口气，立着像一尊木雕。四下寂静，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在心头萦绕，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