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林阳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醒来后,他眼神冷漠的异常,少了几分原先的稚气,多了几分本不该有的成熟和落寞。在这短短的两天里,亲人的离去让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悲伤,可也让他牢牢记住了炎魁的叮嘱:他要坚强!悲伤和信念在他心中交织成一张网,将那原有的天性紧紧包裹,一切都落在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肩上。
小屋外。
凌风坐在石凳上静静的沉思着。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林阳带着满脸的疲惫从小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体十分虚弱,连续两天水米未进,只有凌风不断帮他输入斗气,现在刚出小屋,强烈的阳光一下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强忍着眼睛灼痛,来到凌风旁边。
凌风从石凳上站起来,看着林阳,眼中也满是辛酸和同情。
林阳平静的说道:“爷爷,谢谢您又救了我,还帮我杀掉了那些强盗,为我父母报了仇。我想去祭奠他们,然后就回来用我一生报答您。”
凌风拉过林阳,把他拥在怀里,柔声道:“孩子,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我,就是你的亲人。”
小村废墟。
经过了强盗们的血洗和一场大战,小村只剩下残垣断壁,村民们的尸体已经在第二天就全部收敛了,由于村民们的尸体大部分都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而且为了防止瘟疫趁机传播,只能葬在了村外新建的公墓里。
林阳默默地看着废墟里黑色的灰烬,他的心也好像被燃尽了一般。地上的灰烬里埋葬着他昔日的一切,快乐、悲伤、亲情、回忆……沉默……
一滴一滴的泪滴在他的心里,但他没有哭出声,他要坚强!
他屈下膝,跪在这片焦土上连拜了三次,然后双手合拢,从地上轻轻捧起一坯黑土,放在唇边一吻,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
凌风没有走近看,只是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林阳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哀。生死离别是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既是一个成年人也无法真的禁受住那种悲伤与愁苦,而现在,这一切都要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来承当,命运未免对这个孩子太残忍了些。
林阳站起来,向凌风走去,他的眼中甚至看不到一丝的留恋或不舍,这个地方已经永远地印在他的心里,至死不忘。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将坦然面对。
小屋外。
凌风端坐在石凳上,神色郑重地对着身前站着的林阳说道:“阳儿,跪下。”
林阳闻言,立刻跪拜下来。
凌风再道:“磕头!”
林阳立刻叩了三次,当他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是一片通红。
凌风把林阳拉起来,说道:“阳儿,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你,也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师父我永远是你的亲人。现在,坐下来吧。”
林阳答道:“谢谢师父。”说罢,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脸上的神色又变得那样平和,异样的平和,甚至不夹杂任何情感的波动。
林阳的一举一动,凌风都尽收眼底,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本应该还呆在父母的庇佑下,终日无忧无虑地玩耍,可在巨变过后,林阳现在竟像一个成年人一般,多了那份深沉,让人看了就心痛。凌风知道劝慰不会是有用的,这个心结,还要他自己来解开。
林阳忽然说道:“师父,我答应炎魁叔叔去接小妹妹,已经好几天过去了,我也该去接她们了。”
凌风道:“好吧,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尽快赶路,大约走了五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格林城外。
时近午后,但太阳的余威仍在,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在格林城门处站着几个士兵,负责排查过往的行人。格林行省在风神帝国不过是一个比较小的行省,但作为联通风神南北的交通要道,还是经常有商贾经过的,直到百里山强盗的兴起,每每有商贾失踪,引得经济衰退,但碍于行省的军力有限,无力清剿。前几天的灭村惨案发生后,格林行省已经向上求援,同时立刻加强了防卫。而第二天探子便发现所有的强盗已经被剿灭,危机即刻过去,这两天,官兵盘查的力度也减弱了许多。
凌风两人向城门走去。一名士兵拦在他们面前,礼貌地说道:“请您出示一下身份牌。”
凌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小铁牌,递了过去。士兵接过铁牌仔细的检查着。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凌先生,是你吗?”
凌风、林阳回过头去。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汉子。他身着一件皮甲,裸露皮肤是那种黝黑的颜色,两只眼睛放着精光。左手握着悬挂在腰间的佩剑,散发着一种军人才有的气息。
凌风脸上泛起微笑,答道:“你好啊。李兵队长。”
李兵对着卫兵一挥手,卫兵就把手中的身份牌递了过去,然后识相地退到一边。李兵接到身份牌,立刻恭敬地还给凌风,说道:“凌先生绝对不会是什么不良分子的。”
凌风一笑,接过身份牌,放回口袋,对着李兵道:“李队长,平常你应该在总督府里坐镇的,怎么今天到城门着来了?”
李兵答道:“最近城里不太平,这凌先生你也是知道的。先是‘七圣’在城里出现。后来,省城南部的小村子竟又发生了灭村惨案。总督为了安定城里的治安,便派我每天在城里巡视。”
林阳听到李兵说道灭村惨案时深色一黯。李兵也看到了林阳,问凌风道:“这个小家伙是谁呀?”
凌风拉过林阳,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答道:“这是小徒林阳。”
林阳对李兵道:“李队长,你好。”
李兵看着林阳那空洞的有些出奇眸子,对着凌风说道:“令徒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呀。”
凌风淡淡一笑,无奈地说道:“小徒家里最近出了些事。”
李兵自是知趣,不再追问。随即道:“凌先生,今天来省城,有什么事要办呀?只要我能尽力,一定义不容辞。”
凌风说道:“我们师徒今天进城是为了找人的。”
李兵道:“凌先生是否知道他们住在哪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命令手下的人帮忙一起找找,这样总比你们两个人找方便的多。”
凌风道:“不瞒李队长,我们真的连她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可能真要麻烦你帮忙了。”
“凌先生有事,我李兵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点小事怎么能说麻烦呢?凌先生先前对我的帮助,就已经是我李兵还不完的恩情了,有恩必报也是男人该有的性情。话说回来,你们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吗?”
凌风顿了片刻,说道:“其实,我们师徒都没有见过她们。但信息还有一些。我们要找的是两母女,女儿大概和小徒差不多的年纪。她们应该是用魔法师家属的身份在旅店里登记的。”(魔法师在风神帝国享受国家的津贴,魔法师的家属在外行走也会受到礼遇。在住宿时只要表明自己是魔法师家属的身份,国家将会作出部分的补贴。)
李兵听完,找来一个卫兵,吩咐了几句,卫兵听完后立刻走开了。李兵回头对凌风两人道:“凌先生,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卫士将会在城里的旅店里寻找她们。在格林省城内一共有十五家旅店,恐怕他们也要找一会了。天气这么热,不如先到我哪里去休息一会吧。”
凌风看看林阳被晒得通红的皮肤,对李兵说道:“那就劳烦李队长了。”三人一起想城门旁的哨所走去。
哨所里布置得比较简单,屋内正中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两旁只是简单的摆放着二十把椅子,除此之外,屋里再无其他东西。三人坐下来,等待着卫兵的答复。
李兵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凌风看在眼里,一掌抵在李兵背后,屋里霎时间青光弥漫。林阳是第一看到这种奇异的场景,呆呆地看着凌风动作。
凌风的手一抵到李兵背后,李兵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将他全部罩住,立时觉得胸口一紧,吐出一股黑血。凌风看到李兵吐出黑血,不在继续运功。李兵调息了一会,是气血平复方才停下。他知道凌风刚才是在为他运功疗伤,现在身撒谎能够的伤势立刻减轻了不少。
李兵走到凌风面前,想要下跪,双膝却好像顶在墙上一般,难以挪动分毫。李兵知道是凌风做了手脚,他站直身子,向凌风深深地鞠了一躬。
凌风受了李兵一拜,问道:“李队长,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兵已经坐回到椅子里,说道:“凌先生,您还记得上次的事吗?”
凌风道:“上次的事,我还真没有多放在心上,你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吗?”
一旁的林阳听得一头雾水。李兵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小家伙,你的师父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最顶尖的武者了。不过是他的功力,更因为他的心。全是在你师父的帮助下,我们才活了下来,并抓住那几个强盗。看你的样子,你师父一定没把这件事告诉你,我来给你讲讲吧。要讲清楚这件事,那就要从十年前讲起。当时,雷奥帝国和风神帝国发生战事,战争一直持续了半年。战争结束之后,大陆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叫‘七圣’盗贼团。盗贼团的成员各各武艺高强,每次行窃无不得手。在这十年间,他们盗取了无数的财物。帝国虽然加派人手对他们进行抓捕,可是却一直毫无建树。直到一个月前,风都休依公爵府被盗,同时死伤了十几名护卫。经过京都守卫军的调查,此事为七圣所为。在京都盗窃杀人,这可是对皇权的藐视。风都将七圣列为头号通缉要犯,命令在全国范围内严查所有过往的人员。有嫌疑者立即逮捕。政令刚刚下达到省城的第四天。我在带领卫队排查的时候真的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我一方面尽量稳住他们,另一方面派兄弟去向城里的魔法师公会和佣兵工会求助。那三个人极有经验,他们一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竟然提前动手。他们虽然只有三个人,可各各武艺高强,我和兄弟们根本抵挡不住。出去报信的两人外,剩下的十六个兄弟当场就死的十个。”
李兵说到这一声叹息,显然还是对战友的死念念不忘,他擦去了擦湿润的眼睛,继续道:“后来,佣兵工会和魔法师公会的支援到来,可战局仍没有改变太多。魔法师公会的魔法师李莱特和卡瑞恩先后被击伤,两个d级佣兵也被杀。就在我们已经陷入绝境时,凌先生出现了。他的强大绝对是我生平仅见,只是三两个回合,其中一人便被他打成重伤。剩下的两人一人不顾一切杀了出去,另一人见有同伴受伤,便投降了。那时,凌先生若不出手的话,我们早就全被杀了。”
林阳听完李兵的叙述,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将那两人押到总督府的地牢里看管起来。经过盘问,确定他们就是七圣中的魁龙和地鳌,而逃走的那个就是七圣之一的金狼。得知他们的身份后,我们立刻向风都反映情况,并请了更多的佣兵和魔法师协助看管。而凌先生却一直不肯接受我们的馈赠,当晚就离开了。一周前,我们得到通知,京都守卫军凤天南将军将率领卫队,亲自来提走犯人,估计这两天就该到了。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他提走了。”说到这,李兵只能苦笑。
凌风道:“魁龙和地鳌不可能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突破我在他们身上下的禁止,一定是其他的七圣成员来了。”
李兵闻言点点头,答道:”就在我们接到消息的第二天晚上,其他七圣的成员竟带着大批的手下前来劫狱,最后我们还是没能抵挡住。我也是在那时被他们打伤的。”
“如果我在七圣押走前再逗留几天,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李兵立刻道:“凌先生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很大了,我们又怎么敢再劳烦先生呀。只怪我们学艺不精啊。”
凌风道:“李队长,稍后我会尽量指导你一下。让你在对敌是再多几分把握。”
“凌先生,这怎么能行?我天资驽钝,不值得您这样劳心费神。”李兵赶忙推辞道。
凌风道:“你我有缘,就不必在推辞了。这也算是我对格林的百姓进得一份力吧。”
李兵立刻想给凌风行礼。
凌风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你我有缘,却无师徒的情分。不用拜我为师。”
李兵感激地看着凌风,说道:“凌先生,真的太感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