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林小丫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被人无休止地虐待和忍让,睡得很不安稳,等她睁开眼睛,盯着头顶上破旧的帐子,才反应过来,她穿越了,那场梦境,竟是原主的全部回忆。
“小妹,你醒了。”
林二丫手里端着一个碗,随手放到桌子上,过来探了探林小丫的额头,察觉到热度正常,这才笑眯了眼睛,“还是李爷爷厉害,不过是一副土方子,药到病除。”
林小丫揉揉眼睛,慢慢地靠墙坐起身,她身子有些虚弱,哑着嗓子道,“二姐,娘和大哥呢?”
“娘和大哥在修整大舅家的房子。”
林二丫给小妹倒了一杯水,说起昨夜去屋子查看的情况。屋子的框架结实,石头盖的房子,不用担心被大雪压塌屋顶,只是几年没有人住,清清冷冷的,没有人气,屋内的灰尘也是厚厚一层。
窗户框子是木头做的,早已腐烂,必须换新的,昨夜莫大叔和莫大娘一宿没睡,帮着用干木头敲敲打打,钉了窗框,早上村里的小杂货铺子开门,又帮着买了一叠厚厚的高丽纸糊窗户。
“哎呀,有娘和大哥呢,你问这个干啥,小丫头家家的,赶紧养好了身子。”
林二丫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和小妹汇报情况,她表情很不自在,用手点了点林小丫的额角,嗔怪道,“昨儿做梦都在念叨不喝苦药汤子,李奶奶熬的粥,特地给你加了一把糖霜,这下你能甜甜嘴了!”
“二姐,你也是个小丫头!”
看着自家二姐懊恼的样子,林小丫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姐只比她大两岁,才不过九岁,就事事操心,家里外都是一把好手,真应了那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好啊,小妮子调侃上我了,这是病好了?”
林二丫故作羞恼,心里却很高兴,比起在林家时候的沉默寡言,小妹开朗不少,果然,离开是非之地,家里人都在变好,如果爹爹能带着大姐和小弟分家出来,就更好了。
“二姐,我好多了,能帮着家里干活呢。”
林小丫接过热粥,也顾不得什么,一口气喝个干净,只是普通的糙米粥,甜丝丝的,或许是饿得太久,她竟然觉得,再没有比此更香甜的,这种滋味,一直到很多以后,她吃遍山珍海味,都还记得。
“喏,娘让我把这个给你带上。”
林二丫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正是那个石头手镯,李氏的陪嫁。
“二姐,这个是娘的陪嫁,给我干啥?”
林小丫摇头,石头的表面是凹凸不平的,可却特别光滑,可见经常被人摩挲,即使不是值钱的玉石,对娘李氏来说,却有特别的意义存在。
“以前外公活着的时候提过一嘴,说这个石头戴着强身健体,娘一直半信半疑,这不,你一病,把咱娘吓得……”
林二丫很暴力,不由分说,直接套在自家小妹的手腕上,又一再嘱咐她不要弄丢。
“二姐,我知道。”
林小丫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晃了晃手腕,说来奇怪,这个石头镯子挂在手腕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喝了两碗热粥,饭毕,在林小丫一再请求下,林二丫破天荒同意她出门走一圈。
风雪渐歇,寒风依旧刺骨,林小丫推开铁门,正好和用大竹筐运雪的林大寒打了个照面。
“小妹,你病没好,赶紧回炕上躺着,等大哥烧火,晚上就把你接回家。”
林大寒以为小妹不习惯住在别人家,又是一顿哄骗,一向不善言辞的他,画下无数大饼,什么买鞭炮,做白菜炖腊肉,包饺子……
“大哥,我吃得饱饱的,出来走走。”
林小丫呆愣,原主吃东西不太多,因此一副皮包骨,难怪大哥张嘴吃的闭嘴玩的,村里人家都这么哄孩子。
活了三十年,第一次有血缘亲人,被人捧在手心疼宠,这滋味真不是一般好,林小丫很享受。
家里的活计,李氏和林大寒,林二丫一手包办,坚决不让大病初愈的林小丫动手,整个院里,只有她一个闲人。
闲来无事,林小丫绕着院子走了两圈,打量自家的新住处。
大舅家的三间石头屋子在半山腰,院子前面有一条蜿蜒的土路,通往山下,院后背靠大山,前方有一处石台,石台前面正是一条山涧,只不过天气寒冷,山涧的水早已变为冰坨。
远处的山上苍茫一片,白雪遮盖了树枝,偶尔能看到几片枯叶,大风刮过,干枯的树杈啪啪作响,地上随处可见,靠山,捡柴禾很方便,林小丫走了一圈,捧一把,如蚂蚁搬家,一趟趟地往院里运。
在大齐北地,百姓们冬日饮水,都靠积雪。这里没有污染,雪水都是纯净的,用盆子装,放在灶间中,一会儿,雪水就融化,喝起来如甘露,还有一点甜丝丝的味道。
站在窗子下俯瞰,村里人家炊烟袅袅,整个小村宁静,安详,只有北风发出的怒吼声。
日落西山,天边泛着淡淡的烟霞紫,忙碌一整天,家里的院子也拾掇出来,柴禾整齐地码在墙根下,上面盖着一张隔壁李爷爷给的油毡布,算是有点了生气。
三间石头屋子,有一间曾经是李氏未出阁时住的闺房,里面有火炕,桌椅板凳,还有一个小梳妆台。
桌椅板凳残缺不全,被敲敲打打重新钉一遍,好歹能用,只是破旧一些而已。
“白菜是你莫大叔和莫大娘留下的,还有几块饼子,娘放了腊肉。”
背过身,李氏叹息一声,转过头,又是一副笑脸。搬到新家的第一顿饭,怎么也要凑够两个菜,即便是日子很艰难。
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不想让孩子们跟着受苦,可出门匆忙,就连油盐酱醋,还是从隔壁家拿来的。
“娘,腊肉你和大哥,小妹,你们吃,我不喜欢吃。”
林二丫深吸一口气,忍住要流下来的口水,故作嫌弃地皱了皱眉,她和家里人不一样,有机会就去灶间偷吃,上次吃肉,大概是两三个月之前,但是娘亲他们不同,至少有几年没有尝过猪肉的味道了。
“娘放了好几块,你们都吃。”
李氏用手摸了摸林二丫的脑袋,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她一直提醒自己,既然选择这条路,无论多苦多难,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