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过去的时候,沈旬正在书桌后靠着圈椅闭目养神,听她来了,睁开了眼。
“爹都查出了什么?”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沈靖婉急切地问道。
“婉儿比我还着急。”沈旬笑了笑,才正色道:“那两人并未说谎,只是隐瞒了身份,他们那个被四皇子喂狼的兄弟,是个拐子。”
“拐卖……小孩儿的?”沈靖婉愣住了。
“嗯。”沈旬沉重地点头,“他们这个兄弟就是专门拐卖小孩儿的,他去很多地方,把那些不小心走丢或是家人没有看住的小孩儿拐走,然后发卖到别的偏僻遥远的地方。”
沈靖婉震惊,“官府竟不管?”
沈旬摇摇头,“想管也管不了,他那个地儿,既偏远又穷苦,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家里养不起的小孩儿,大多都是找他发卖掉,换回几两银子。这已经成了他们那里的习俗,抓了他,莫说当地村民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也会出现别的人。”
“那……四皇子是做了件好事……”沈靖婉想了想,迟疑道,“四皇子莫不是知道那人是拐子,才扔他出去做饵?”
“若是的话,真是大快人心。”沈旬眼中露出笑意,道。
“那客栈那两个人呢?他们兄弟是拐子,他们焉能不知情?”脑中一闪,沈靖婉问道。
“我已经派人去看着他们了,只等把指使的人找出来,就把他们抓了。”沈旬眼中闪过冷意,“指使的人想要我在皇上面前谴责四皇子,不管是想要四皇子记恨上我,还是让我和皇上对四皇子不喜,我偏偏不让他如意。明日我不仅要在皇上和众臣面前,大力夸赞四皇子,还要恳请皇上,重重的奖赏他。”
沈靖婉紧抿唇,眼神晦暗,左相唐劲言四年前在漠北巡查,清楚四皇子以人为饵的事情,也应该知晓那人是拐子,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了爹。上一世帝位之争时,她爹和唐劲言都是站在三皇子这一边,唐家的孙小姐还嫁给了三皇子为妃。三皇子和四皇子同在军中,不过一个江北,一个漠北,四皇子却早三皇子一步立了军功,莫不是三皇子心中不忿,这背后指使的人,莫不是他?
“婉儿,你怎么了?”见女儿半晌不说话,沈旬出声问道。
“没事。”沈靖婉反应过来,斟酌开口,“爹,您觉得这指使的人会是谁?我觉得这人是冲四皇子来的,四皇子立了军功,有人担心皇上会看重他,便弄了这一出。会不会是哪位皇子?太子一向仁厚,其他几位皇子又还尚年幼,都不可能,难道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中的一位?”
“你说的有道理。”沈旬背着手沉思片刻,“明日我会注意两位皇子,不管是谁,明日朝堂上便能见分晓。”
第二日直到天色微暗,沈旬才从外面回来。
“爹,如何了?”沈靖婉从晌午后便一直等在书房,见她爹回来了,赶紧迎上前问道。
沈旬抖落一身寒霜,官服还没来得及换,倒了杯茶一口喝完,匀了匀气,才开口道:“指使的人查出来了,是三皇子,不过客栈那两个人,让他们跑了。”
“怎么让他们跑了?”沈靖婉蹙眉。
“跟踪的人大意了,只看见了和他们碰面的人,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那两人狡猾的很,发现不对就抓了个空子溜了。”沈旬困倦地揉揉眉角,“原本还想抓了那两人到皇上面前参三皇子一本,现在没有证据了。”
“爹,没事,知道了三皇子的用心,我们以后离他远一些就是了。”沈靖婉转动轮椅到她爹身边,给她爹倒了杯茶,安慰道。
“只能这样了,三皇子表面上谦逊有礼,母妃又是贤名出众的端妃娘娘,谁想他竟这般容不得人。两人同在军中,四皇子不比他,在朝中没有根基,不过是立了个军功,竟被惦念上了,气度如此狭隘,真是难堪大用。”沈旬接过茶,叹息地摇头。
“爹别想了,今天累了一天,回房好好歇歇。”事情终于了结了,沈靖婉心情轻快,转到沈旬身后给他捏了捏肩,说道。
“你也回房去歇着,脚受伤就在院子里好好待着,不要到处跑了。”沈旬点点头,嘱咐道。
“知道了,爹,那我回去了。”出声让碧巧进来,推着她回了后院,见她走了,沈旬略在书房坐了会儿,也回了院子。
一连在院子里待了好些天,脚伤渐渐好了,这日推开门,门外飘飘扬扬的落雪如柳絮,地上树上全白了,昨晚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小姐,外面下雪了。”青竹搓搓有些凉意的手,赶紧进到暖融融的内间,兴冲冲朝她家小姐道。
“真的?”沈靖婉正在镜前梳妆,闻言也有些兴奋,吩咐翠容道:“把窗户打开让我瞧瞧。”
翠容走到窗边推开,碧巧正从外间进来,见了急忙道:“开窗干什么?寒气都进来了,快关上。”
翠容边关窗边道,“青竹说下雪了,小姐想看。”
“等会儿再看。小姐最近大病小灾就没断过,别又让寒气入体,再得了风寒。”碧巧说着打开衣柜找了找,问翠容,“我记得去年夫人给了小姐一件貂绒大氅,放哪里了?”
“在这个柜子里面。”翠容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找了找,取了一枚打开了最下面的一个柜子。
穿好大氅,抱着手炉站在院子的廊下,在院子里待了好些天着实有些闷了,沈靖婉看着空中飘飘扬扬的落雪,忽然想起他们家在城外有座庄子,庄子的后山上有一处温泉,这样寒冷的天气去泡温泉,想来应是惬意极了。
这样想着,她便待不住了,叫上碧巧往方氏院子走去。
入冬后,方氏就没断过药,满屋子都是药香。沈靖婉进去的时候,她娘坐在外间窗边的软榻上,正低着头捏着绣针在绣布上灵巧的来回穿梭。
“娘,您身体本来就弱,不好好歇着,又在忙什么?”脱下大氅交给碧巧,沈靖婉走到她娘身边坐下道。
“你弟弟喜欢丢三落四,我闲着也没事,就寻思着给他绣个荷包,装装零碎的杂物。”方氏放下绣针抬头看女儿,保养白皙的脸上露出微笑,“我听秋荷说下雪了,你不在院子里看雪,怎跑我这里来了?”
“娘,我们城外的庄子好久没去了,我想去泡泡温泉。”想起来意,沈靖婉道。
“想去便去吧,泡泡温泉也好,对你脚上的伤有好处。”方氏沉吟片刻,“靖柔靖庭这几天正好不用去学堂,把他们也一起叫上,左右府里无事,多去住上几日。”
“娘和我们一起去?”沈靖婉挽住她娘的胳膊。
“我就不去了,府里不能没人看着,把你爹一个人留在府里我也不放心。”方氏叫来海棠吩咐,“派人去城外庄子里告诉一声,就说小姐少爷们要过去住几日,让他们好好收拾收拾。”
海棠得了令便去吩咐下人,沈靖婉陪方氏说了会儿话,靖柔和靖庭听说要去城外的庄子小住几日,都高兴坏了,指使着丫鬟收拾了好些行李。
过了两日收拾妥当,三辆马车满满当当朝城外出发。
庄子离平京城大概要走五六个时辰,青峰带着几个小厮护卫赶车,所有的行李都放在第三辆马车上,第二辆马车坐着跟过去伺候的丫鬟,沈靖婉领着靖柔靖庭坐在第一辆马车上,车上只留了碧巧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
两个小孩儿整日在学堂,难得出一趟远门,都兴奋的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偶尔还拌嘴,沈靖婉在一旁边听边笑,怀里抱着一盘杏仁,听他们拌嘴的厉害了,就剥好一颗杏仁塞进他们嘴里,堵住他们的话。
中午停下车歇息了会儿,一早准备好的热食一直放在马车里的隔间保着温,大家都用了些,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终于到了庄子。
这个庄子是方氏的陪嫁,一直由当年随方氏从娘家过来的陈叔看守,陈叔娶了妻子,妻子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大儿子的媳妇大陈氏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的儿媳小陈氏生了一个女儿,一家好几口人都住在庄子里。
陈叔一家人得到消息一早就等在门口,见人终于来了,急忙迎上前道:“大小姐,二小姐,三少爷,路上累了吧,快进屋休息,房间都收拾好了。”
“还好,陈叔,有吃的吗?”从马车上下来,沈靖婉拉了拉大氅的领子,问道。
“有有有,看我糊涂了,赶了一天的路都饿了,应该先吃些东西再歇息。”陈叔拍拍头,笑道:“吃的也一早准备好了,知道小姐少爷们要来,准备了好些山里的野味。屋里暖和,你们跟着我家老婆子去歇息,吃的一会儿就送过去。”
“多谢陈叔,今天太晚了,吃食不用太复杂,随意一些就好。”沈靖婉笑着点点头,留下青峰和几个小厮护卫卸行李,领着靖柔和靖庭随着陈叔的妻子陈妈往院子里面走。
吃食送过来大家随意用了些,都困倦了,靖柔和靖庭都各自领着身边的丫鬟小厮回房,翠容打来热水,沈靖婉洗了洗,上床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