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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昭愿:陌上花开缓缓歌 正文部分 第四十五章 谁知明月向沟渠

莫仇、姚宽各施杀招,皆将两名对手击倒在地,回身施援。

以他们的身法,容缓这边的情形并不凶险,但,似乎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

五条一直在暗处窥视的身影蓦然现身,向那持网的四人迎了过去。

持网四人虽然皆是看淡生死的江湖杀手,可眼前事还没有壮烈到可以玉石俱焚的境地,四人为了躲避,不得不向后撤身。

两拨人交锋,莫仇、姚宽被晾在一边。

“发生了什么?”兰慧有点懵然。

容缓看着那两拨人皆穿戴得严丝合缝,显然都不是能够见光的,尽管一拨要杀一拨拦下,实则皆是敌非友,此处不宜久留。

“兰慧,姐姐,我们走。”她道。没有她在此掣肘,以莫、姚二人武功,无人可以伤到他们。

兰慧迅即点头,推门拍了拍前头抖成一团的车夫:“想活命,还不快些赶车?”

本来平日她惯常客串车夫,但今日委实太冷,遂从府内家丁中找了个擅长驾车的,没想到吓成这般模样。

车夫闻言,一个激灵后紧急扬鞭,打得马踢四翻,一股脑向前冲了出去。

兰慧脸色微变:“别走错了路!”

车夫定睛一看:可不,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拐向了另一处的山径!他全力拽缰,意图驭马回到正途,不想马也受了惊,完全不受控制,一径向前疾驰。

兰慧探出身去助他一臂之力,但受惊的马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她的加入也是杯水车薪,眼看前方目之所及处是一堆乱石,一只手伸向后方,疾喊道:“缓缓走!”

容缓冲了出来,双手所握却也是马缰,道:“若最后马始终不能停下来,兰慧姐姐带我们两人一起跳车!”

如此当下,兰慧心知劝也无用,只有全力扯拽马儿的脚步。

在三人的一起用力下,马速呈现趋弱之势,但不料那车夫在惊惧中难以坚持,趁着这慢下的当儿,翻身跳下马车。

兰慧骂了一声,反手抄住容缓手臂正欲跃出,后方两道身影飞来,一左一右,一个带住马嚼,一个推移马身,四足拖行在地借以增加阻力,终使马在抵临乱石的刹那停了下来。

“真是险。”莫仇擦了把脸上汗渍,“兰慧为何不早带缓缓跳车?”

兰慧无暇回答他,直冲冲奔向那方瘫在地上的车夫,抬脚便踢,口中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缓缓一心想救你的性命,你倒先逃了!”

“兰慧姐姐,算了。”容缓扬声,“左右我们都是平安无事。”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姚宽沉声,“城主府没有这么懦弱的东西,若换了坐在车中的是城主,他也必定也会弃主保命!”

真是,你是武人,是义士,自然有为主捐躯的觉悟与准备,但那人不过是一个普通车夫,谋个差使养家糊口而已,你们城主给了人家什么天高地厚的恩德,要人为他而死?容缓走过去,拉住犹要踢打的兰慧:“人之常情,无须苛责,回府吧。”

*

莫仇、姚宽在与那两拨人的交手中,皆从其身上得了一些东西回来,回府后未等多说,直接将所获送到了城主的书房内。

容华早面沉似水,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很难愉快。

摆在案上的,有两张人像,画得都是一人,虽然只有七八分相像,但足以让他们看出是容缓。除此,分别还有两副腰牌,一枚来自梁州,一枚来自安州,皆镌刻着两州城主府的印鉴。

容保站在案侧,伸手点了下两样物什,问:“会不会是真正的主使者故布疑阵,转移视线?”

莫仇摇头:“那两拨人显然不是本州人氏。”

“何以见得?”容华问。

“属下与他们交手中,感觉得出他们的武功路数有大漠门派的痕迹。”

姚宽点头:“至于那些后来者,则有点塞外门派的武功。”

“两方武功都属一流高手之列,如果不是两拨人打了起来,即使是我与姚宽联手,也将陷入一场苦战。”

容保抓了抓头皮,道:“叶家虽说有些名望,但人脉里多是与他一般的世家,这些人虽不是个个干净,但若是想请什么江湖杀手,应该请不来这种人。不过,那两拨人打起来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的目标都是杀缓姑娘,无论哪一方杀了,都算达成目标,依然可以拿得到酬劳不是么?还是说杀手杀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不是自己动手拿来的不能要?”

莫仇攒眉:“那两拨人像是起了内讧一般。”

“不像内讧,更像是……”姚宽边想边道,“两方的目的不一致。”

容保不解:“两边要杀的不都是缓姑娘么?两边都有缓姑娘的画……”

容华视线冷冷乜了过去。

容保被吓了一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姚宽向这位同侪眨了眨眼,示意了一个“活该“的眼神,旋即正颜向城主道:“即使这两拨人是安、梁两州派来,他们为何要杀缓姑娘?我们都晓得缓姑娘是城主的智多星,但安、梁两地是从何得知的?缓姑娘在外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议。”

容保瞪了他一眼:“这城里的百姓都晓得缓姑娘是智多星,人多嘴杂,中间也许还有安、梁两地的细作在,传到他们的城主耳朵里有什么稀奇?”

姚宽驳斥:“如果仅凭道听途说,那两地的城主不会一起千里迢迢地派来武功高强的杀手!”

容保反问:“为什么不会?”

“这也需要我为你解惑?”姚宽竖起手指,“第一,现在正值战期,他们正在为失去的领土焦头烂额,除非能确定得到的信息准确有效,否则不会分散精力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第二,那两拨人一拨要打,一拨要拦,意欲何为?如果你连这个也想不明白,就别随便做其它论断来干扰视听。”

容保冷哼:“你又做了什么有价值的论断?”

姚宽侃侃而谈:“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但目的不一,很显然,一方要杀,一方要掳,不管是谁给他们送去了缓姑娘的消息,他们必定知之甚详,且精准无比,否则不会在缓姑娘离营回城途中最为偏僻的路段设伏。光天华日的,若是有人经过,很容易便能将消息送到大营。那里可驻扎着成千上万的大军,他们是对自己的武功有多自信?”

容保哑口无言。姚宽来自江湖,武功高,嘴巴损,偏偏脑袋也转得灵光,与他对上,几乎次次都是自己败北。

容华听过姚宽的这番剖析,又覆眸沉思良久,道:“姚宽,你今晚摸进叶家,抓一个门客出来问上一问。叶为古自比孟尝君,养了一群鸡鸣狗盗的门客,如果是他在借刀杀人,这个主意必定来自那些人。”

姚宽领命,很是兴奋地下去准备了。

“莫仇,从你训练的侍卫中找几个机灵的,组成容参议的卫队,从今后只受你调遣。”

莫仇也领命去了。

“容保,你……”容华摆手,“你下去吧。“

“城主……”容保好生哀怨,“他们都有事要做,为啥不给属下派活?”

容华睨他一眼:“你被姚宽挤兑得一句话也没有,在本城主面前却如此活蹦乱跳么?”

“小的哪有?”容保很是心虚地耷拉下脑瓜,“属下方才在想,如果这次刺杀的背后仍然有叶老爷,城主您打算怎么办呢?这叶家在平城仍然是根深叶茂,只要他一句话,那些平城世家们就会立即停下捐饷损粮,虽然财大气粗的胡家已然承下将近三四成的军饷,那些人的捐献也是不可或缺呐。”

容华默然片刻,倏然起身:“你的活来了,下去好好想一想本城主该怎么做及会怎么做,想得越多越好。”

容保瞅着城主向门外匆匆举步,问:“城主要去看缓姑娘么?”

府中人都说这小子是本城主腹中的蛔虫,果然是么?容华淡哂:“去干活吧,干不完,今晚没有饭吃。”

“诶?”可您给属下那桩活摆明就是在打发属下不是么?

*

在后院的芝兰轩内,容华找到了容缓。

芝兰轩内存放着诸多花卉,时值深冬,为使花儿存活,地龙烧得甚是火热,其内俨然一座温室。

夕阳西睛,容缓置身于在两盆君子兰间,倚墙而坐,花色素致,颜容清新,人花相映,各得其韵。

“又在看它么?”容华走近过去,也凝视着对面墙上的那幅巨大舆图。

容缓一笑:“看着它,方晓得这世界如何之大,且我相信,世界必定不止有如此之大。”

容华颔首:“当是如此。”

容缓低叹:“世界如此之大,人心如此之小。”

容华目光一闪:“何出此言?”

容缓:“属下在‘欲赋新词强说愁‘。”

容华:“你写给羿清的那封信里,也是在‘欲赋新词强说愁‘么?”

容缓默了片刻:“城主就当是也无妨。”

容华额角处隐隐一跳,隐忍着声量:“本城主问你一事。”

“城主请讲。”

“本城主与那个羿清相比,差在何处?”容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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