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们登上石阶的那一刻起，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十六个记时沙漏，代表着两个时辰，苏知月算了算，正好每个沙漏代表一刻钟，平均一刻钟要爬六百二十五级才能完成。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并不是个小数目，比泰山还多二千多级，苏知月不敢大意，一边奋力地向上爬，一边默数着台阶数。这些石阶高度在二十公分左右，台面也比较平整，宽度大概能容两人并行。

楚灵紧跟在她后面，为了节省体力，两人都没有开口讲话，默默地向上爬着。沙漏里的沙漏完之后，这个沙漏就会从脑海中消失。第一个沙漏消失时，苏知月停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六百八十级了。她的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楚灵虽然比她小两岁，但看起来情况要好得多，脚步还很轻快。

苏知月休息了一分钟，不敢再多耽搁，继续向上爬，不远处开始出现其他人的身影，离苏知月最近的是一个穿黄衫的男子。超过他，苏知月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的体力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充沛了，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前面的人看着和自己相隔不远，实际上也有一百多级石阶，但他和自己攀爬的速度差不多，想要超过也并不容易。她紧盯着前面的人，稍微加快了攀登的节奏，第二个沙漏消失时，终于超过了那个人，一千三百零四十二级。

目标达成之后，苏知月感觉自己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腿有些发软，上山的石阶根本一眼望不到边。不行，还需要坚持。

又原地休息了两分钟，苏知月继续向上爬，中途又超过了几个人，终于在第四个沙漏消失时爬上了第两千五百级石阶。

这次她是真的爬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嘴唇很干，肺里像有火在烧，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背上。披在身后的头发全部汗湿了，黏在脖子上。

楚灵也已经气喘吁吁了，汗水也打湿了她的衣服，不过比起苏知月的狼狈，她要好得多了。

石阶边的山壁上有一眼清泉，苏知月硬撑着爬起来，洗了把手和脸，尽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口渴，她也只敢喝一点水，喝的多了就更爬不动了，又用手指蘸了水把干裂的嘴唇润湿。

苏知月双手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又继续往上爬。脚步越来越沉重了，小腿酸胀得厉害，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汗水流进了眼睛里，涩涩的，她没有停下，咬着牙继续往上爬。

两千八百七十六……两千九百八十二……三千五百六十九……四千……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沙漏消失了八个，苏知月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石阶上。

“知月……”楚灵这时也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但显然还有余力。

“灵儿，你……先走，时间来……不及了。”苏知月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可是……”楚灵有些犹豫。

“快走吧。”苏知月疲惫地说。

楚灵咬咬牙，继续往山顶爬去。四千级的石阶旁边有一块平地，里面有一个小水潭，苏知月看着水潭中自己狼狈的样子，想到远方的家人，不知所踪的叶简，想到自己以后的路，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一次性爆发了，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捂着脸在水潭边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没出息！”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声呵斥，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苏知月转头看向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依旧小声抽泣着。

“继续爬。”声音又一次传来了。

“你是……谁?”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问。

“你还有时间问这些废话？”男人声音中隐隐透出些不屑。

苏知月在水潭边胡乱抹了两把脸，勉强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注意你的呼吸节奏，跟着呼吸的频率往上爬。”

苏知月尝试着一边调整呼吸节奏，一边往上爬。

“不对！跟着我的指挥来。呼……吸……呼……吸……对，就是这样，保持。”

改变了节奏之后，苏知月感觉自己肺部的灼烧感褪去了不少，整个人舒服了很多。就这样又一个沙漏消失了，她发现自己的精力都集中在呼吸上，忘记数石阶数了！

“那个……”苏知月艰难得开口“我忘记数石阶数了。”

“数那个有用吗？”男人冷冰冰地说。

“可是……”苏知月想说自己就是靠着这个坚持到四千级的，但是不敢说。

“四千六百八十七，继续爬。”

苏知月有些惊讶，调整了呼吸节奏以后，感觉没那么累了，反而比之前爬得快了。

“你拥有木属性天赋，现在试着借用风之力，你用心感受一下周围的风。”男人接着说。

苏知月听了他的话，虽然不是很明白，也开始尝试着感受山间的风。山间的风轻柔，似乎还带着草木的香气。

“把你的精神融入到周围的风中，请求风把力量借给你。”

苏知月一边向上爬着石阶，一边感受着风，在心中默念：请把力量借给我。但她心底深处却觉得这样做匪夷所思。

“还不够，精神要集中，不要胡思乱想。”

苏知月不再想其他，集中精力感悟着山间的清风，不断地在心中默念：请把风之力借给我。渐渐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轻了一些，爬起石阶来双腿似乎并不需要那么费力了。

“七千。”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苏知月这时才关注到小沙漏已经消失了十二个。

苏知月扶着山壁，到泉眼边又喝了两口水，每隔一段，山壁上就会有一眼泉水，清凉甘甜。没等男人开口催促，她就又继续向上爬了，还剩下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路程，眼看胜利在望。石阶变得越来越宽了，从可容两人通行的宽度，变成了可容四人通行的宽度。之前比她们早开始攀爬的人有的滞留在这里，有的在艰难地一步步往上挪动。

苏知月默默超过了这些人，一步步向着山顶爬去，虽然有着风属性的加持省了不少力，又注意了呼吸的频率，但她的身体承受力早就接近极限了，从小到大她没吃过什么苦，这辈子加起来也没爬过这么多石阶。

苏知月继续向上爬，双腿似乎已经麻木了，抬脚向上已经变成了一个机械的动作，她脚上穿着的皮鞋并不适合爬山，早就已经起满了水泡，感觉袜子湿哒哒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

忽然，她本来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清晰了，那样一抹蓝色的身影就这样闯入了眼中，是楚灵，她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等着苏知月。

“知月——”楚灵冲她大叫，然后挥了挥手。

苏知月心里感动极了，鼻子有些酸，奋力朝着她的方向继续爬。终于，两人站在了同一级石阶上，没有过多的言语，相视一笑，并肩往上爬。

“九千。”男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是冷冰冰的不带什么温度，但却给苏知月带来意外的欣喜。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苏知月问身边的楚灵。

“没有啊，什么声音？”楚灵说话的功夫脚步也没有停下。

“没什么。”苏知月心里纳闷，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灵儿听不到他的声音呢。

山道上坐着的、趴着的、躺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个个看起来真的已经精疲力尽。还有最后一千级了，苏知月替他们感到惋惜。

“行百里者半九十，这很正常。”低沉的男声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苏知月有些错愕，他似乎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渐渐的，仅剩最后一个沙漏了，沙子在慢慢地流逝，这时石阶上出现了一个特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