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十月一日,举国狂欢的长假终于到来,邹城客运中心迎来了十年来最大的运客高峰,车站内外挤满了准备离开和回来的旅人,每个缝隙都被人类或人类的幼崽挤满。
在距离车站十米开外的地方,方少时上身穿着皮衣,内搭豹纹紧身衣,下面穿着粉色破洞渔网裤加一双牛皮小靴子,妖娆地蹲在一个高台上,丝毫不在意周围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专注地盯着车站的出口处,将每一个挤出来的小姑娘都打量一遍。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他的眼中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还是扎了两个小辫的发型,高挑的身材穿着卫衣小短裙,光腿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只是鞋子已经被踩脏,衣服也有些乱,十分狼狈地拖着箱子往外挤。
这个相貌明丽的小姑娘名字叫夏九书,之所以起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她没文化的爹想让自己女儿成为一个文化人,而文化人的标志在他看来就是熟读四书五经,加起来就是九本书,这个名字所寄托的愿望在夏父看来是美好的,至于所带来的效果,夏父只有两个字:呵呵。
方少时见到夏九书狼嚎一声,跳下高台就朝着她冲了过去,面目之狰狞直接吓哭了一个坐在不远处的奶孩子。他跟夏九书虽然在两个城市长大,但因为老家是一个地方,两边的爷爷奶奶还是邻居,所以一起度过了上学期间的每一个寒暑假,也算得上特别的青梅竹马,在两家人的眼里,这就是两个天天嘻嘻哈哈的小破孩儿,整天赖一块不学无术,却又从来不给家里惹事,是两个相当失败纨绔子弟。他们两个平时见面不多,却是对方最交心的朋友。
只是自从两人大学毕业,再也没有寒暑假可言,两个人又都懒,谁也没主动提过见面的事,仔细算来,两个人竟然一年多没见了。没见面的时候不想,一见面就觉得特别思念。
方少时眼含热泪奔跑着想给夏九书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这在夏九书的眼里就是一头狰狞的哈士奇穿着奇装异服铺面而来,那一刻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怀念友情的感慨,只冒出两个念头,第一个这人是谁?什么鬼?第二个就是他如果敢抱我我就拿行李箱抽他。
只是还没等她把行李箱拎起来,方少时就被车站的巡警给叉住了,他一脸懵逼地看着几个穿制服的人把他抓住,无辜的样子简直愧对他这一身杀马特大哥的装扮。夏九书叹了口气,走上去跟警察解释,在把两人的所有证件展示一遍后,警察叔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离开前看方少时的目光带着一丝遗憾,仿佛没把这只辣眼睛的生物给抓起来简直就是人生憾事。
“九书,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方少时满脸无辜,配合他妖娆的烟熏妆,两个字,刺激。
夏九书被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看得浑身别扭,无语的把他拉到人相对较少的角落:“抓你就抓你,还要什么理由吗?如果是我,我还想枪毙你呢!”赶在重大节日穿成这样,还一副危险分子的做派,谁不想抓?
方少时一听就明白了,不在意地捏着腰上的一圈流苏玩:“嗨,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正跟我爸闹革命呢,故意穿这样气他的。”
夏九书好奇:“你跟你爸也闹矛盾了?”
“别提了,嫌我好吃懒做不爱动,整天叨叨叨叨烦都烦死了,所以我最近几天都不回去,让他体会一下是好吃懒做的儿子好还是叛逆不回家的儿子好,等等,”方少时敏锐地提取出夏九书话里的一个字,“什么叫‘也’?”
早在他们上初中的时候,两家大人就时常感慨,俩孩子什么事情都跟商量好了一样,同时长高长大同时养成一身坏毛病,就连毕业了都死活不愿意上班,誓死不出象牙塔的决心都一样。现在,夏九书哀愁地看着方少时叹了口气,他俩终于因为共同的毛病同时迎来了各自的叛逆期。
意识到说来话长,方少时也不愿意让夏九书再接受社会各界人士目光的洗礼,拉着夏九书的手腕钻进自己车里。等车门关上,世界猛然安静,方少时才询问:“到底怎么了?”
夏九书一开口就带了哭腔,把方少时吓了一跳:“小时啊!我被我爸逼婚了啊!”
“什么玩意?!”方少时惊悚“不会吧,你才多大?!快喝口牛奶冷静一下。”话题转的飞流直下,边说边掏出一瓶酸奶递给夏九书。
夏九书自然地接过开喝,顺便擦了一下不存在的眼泪:“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变脸之快简直像去四川专门学过的。方少时早已习惯,她一向是跳脱的性格,时而心思通透反应机敏,时而脑子脱线没心没肺,有趣的是两种情绪转换从来没有过渡,瞬间切换。而方少时则是她的一半,完完全全的没心没肺,偶尔的一点小聪明也全用在了跟着她做坏事打配合的时候。
方少时请求:“那你能不能长话短说,我一听故事就犯困。”
夏九书瞪了他一眼,还是虚心接受了请求:“我跟你一样,毕了业就一直没出去工作,天天在家闲着,本来一直好好的,不知道我爸受了外面哪个王八蛋的蛊惑,说我这种又懒又馋还没脸没皮的小姑娘最后都是孤独终老,开玩笑!我长这么好看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确实,忽略她跟自己一样的好吃懒做不切实际,单论颜值在方少时心里就没有比夏九书更好看的了,曾经他爹方文就是因为看上夏九书的脸,还想让他们定娃娃亲来着,直到一次亲眼看见她把隔壁高她一头的小胖墩揍的哭爹喊娘,这种心思才立刻歇了。
“然后呢?我叔应该不是那种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啊。”
夏九书咽下酸奶叹了口气:“别提了,还有最后一根稻草呢,那天我爸喝酒回来吐了自己一身,还躺在地板上的呕吐物里游泳,刚好家里保姆不在,你说我总不能亲自去扶他吧,那可是一身的呕吐物啊。”
方少时跟着一起嫌弃:“不就是,多脏啊,所以呢?你把保姆叫回来了?”
“没有,人家保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怎么好意思把她叫回来……”夏九书说着说着就有些心虚了。
“所以呢?”方少时好奇地问,接着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你不会把我叔扔地板上一夜吧?”
“……我是想扶他的,结果……坐那睡着了……那可是一身呕吐物啊,”
想到当时的情景夏九书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夏成在一堆经过胃液化成糊糊的半流体里滚来滚去,浑身散发着诡异的味道,她看到后是立刻拿了毛巾出来的,然后看着已经不成样子的夏成陷入纠结,从来没伺候过人的她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当时她有些感冒刚好吃了点药,药里可能加了助眠的东西,就在纠结怎么下手的时候不知不觉竟然在一身呕吐物的夏成身边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正对上她老爹一脸复杂的表情。
“你这事办的可真不太地道,我叔酒醒了得多伤心啊。”方少时实话实说。
“所以我的报应就来了啊,”夏九书生无可恋地说“我爸是真伤心了,觉得我特没良心,所以就没经过我同意给我定了一门婚事,就是你们邹城的。”
就在那件事后两天,夏成已经单方面跟她冷战48小时后,他突然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冲冲的回来,宣布终于可以摆脱某个好吃懒做没有良心的坏丫头了。
坏丫头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桶一米高的超级爆米花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