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躲在拐角处,干枯的肢体像一段历经千年的树桩。
雷鸣吓了一跳,不由的退后几步。
“怕什么?我是你五叔。”那个靠在墙壁上的影子说道。
“兵器坊的五叔?”雷鸣突然想起爷爷的话,自己还没有去兵器坊探望五叔,却在这里遇见了他。
“废话,不是五叔,还能是谁?你怎么不长记性,又去了董府?难道忘了上次遭到雷劈吧?五叔不能总在身后保护你的,你要是真遇到什么不测,我怎么和你父亲交待。”五叔身材高大消瘦,脸型斜长像一把刀子,此时面容严肃,语气严厉,仿佛要将人吃了一般,但雷鸣却感到一丝的暖意。
“上次是不是就是您把我背回去的?”雷鸣问道。
“你还记得?总算没被雷劈傻!那董家小姐不是善类,你却偏偏去招惹她,……!”五叔长叹口气。
雷鸣无语心中暗骂,‘雷鸣、雷鸣。你这个色中恶鬼,竟然连狐狸精都不放过,你……你好色到令人发指。’此刻他竟然对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充满了鄙夷。
“你也好不到那去,连嫂子都不放过,色眯眯的直流口气。”他的暗自腹诽没有瞒过沈屠,让沈屠忍不住出言讥讽。
“我……我……我那是爱,是仰慕、是情怀,没有一丝半点的亵渎。”脑海中,雷鸣急忙辩解,心里想着以后再琢磨什么事,一定要小心翼翼,这沈屠就像肚子里的蛔虫惹人讨厌。
“心里是不是有点痛?”沈屠狞笑着问道。
雷鸣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傻小子,想什么呢,快些回去吧,不然爷爷知道你又跑到董府,会用家法收拾你的,五叔可替不了你挨板子。”雷纵搂着他的肩膀一瘸一拐的催促道。
“您干嘛对我这么好?”雷鸣想知道答案。
“你父亲以前就是这么对我的。”雷纵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夜很静,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紧紧挨在一起,并不显的那么孤单。
雷纵一直将他送到小院门口。
“你马上就十六了,今年的大黑山试炼不同往年,你总是偷懒,五叔担心护不了你的周全。”雷纵临走时又嘱咐道。
“爷爷说了,我只要在外围转悠一圈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危险,五叔你放心吧。”雷鸣嬉皮笑脸的安慰他。
“当年,你五叔就是被别人引来的金刚猿打折了腿,你父亲为了救我也受了重伤,那个引来金刚猿的人也没得到好下场,神雷御府的落叶归根反而便宜了旁人,今年神雷御府又要搞聚雷归宗,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祸事,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家族不是铁板一块,有些族人比外贼更可怕。”雷纵语重心长,想到了过去种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
“谁引来了金刚猿?”雷鸣问道,家族狗血般的剧情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雷钟的父亲,长房的大伯——雷厉,他与你父亲雷霆是家族中最有天赋的两人,却在大黑山试炼中为争夺‘落叶归根’的名额大打出手,雷厉设计将山中凶兽——金刚猿引了出来,家族子弟伤亡惨重,我这条腿也废在金刚猿的爪下,雷霆拼着性命重伤了金刚猿,雷厉想捡现成的,可笑的是,金刚猿临死一击也重伤了他。雷厉咎由自取却害的你父亲也身受重伤,结果那一年,天门雷家没有人能通过神雷御府的大考,这十年来天门雷家日渐式微,在雷氏分支中垫底,都是因为没有神雷御府的授艺和支持,天门雷家支撑到现在,还是因为你父亲——雷霆为了家族利益,放弃修行入都城委曲求全才换来的。”
家族纷争不断,关系盘根错节,雷钟仇视自己,看来并不是自己多看了柳眉儿几眼这么简单,有些仇恨源于上辈,是刻在骨子里的。
“是不是要变天了?”雷鸣想到小狐狸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雷纵一愣,今晚的夜和往常一样,繁星怂恿在月亮周围,没有任何的异常,这孩子被雷劈后,在斗决台竟然硬抗雷横的‘雷链术’,站到最后取得胜利,看来遭雷劈也不是一无是处,只是这孩子还是有些愚蠢,那董青青一直在利用他、戏耍他,他却执迷不悟,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用雷劈来警示惩戒。
他摇了摇头,用手将雷鸣被池水弄乱的头发捋顺,“你切记小心,莫要招惹祸端,五叔进不了大黑山,家族五百年来的规矩,没有人能改变。”对这个侄子,他实在不放心。
“好了,五叔,你放心吧,快些回去,别让爷爷看到。”雷鸣催促五叔离开,心想小狐狸的话果真是莫名其妙,并没有什么玄机,看来人的想法理解不了动物的思维。
都城——神雷御府的雷房中,一个浑身肌肉,黑发黑须的老头四肢被铁链倒着吊挂,铁链上幽蓝的雷电‘噼噼啪啪’乱响,游戈穿梭在他赤裸的身体上。
都城西郊,铁水瀑的瀑水从天而降重重落下,将岩石砸成粉末,将山体冲出深潭,白发长须的老头脱光衣服,盘腿坐在瀑流之下,凭瀑水冲刷一动不动。
东郊数万斤的圣德神功碑下,身穿土黄色衣服的老者趴在地下,胖大的身躯与石碑下白玉金岗岩雕成的龙赑一样,屹立不动屏住了呼吸。
灵空寺的旗杆直插云端。
监天司中九条青铜铸造的飞龙,望着地泉喷涌的泉水,口中含着的圆珠不停转动。
天没有变,和昨天一样。
雷鸣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