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上,发动机的轰鸣声很令人烦躁,站在船头上,深邃的眸子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海心岛,杜逸顶着大平头,古铜色的健康肤色,脸上洋溢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军旅包就放在他身后,里面装着一身军装和退伍的七万块钱,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心眼还是不在意这些钱,自始至终都没碰过它一下,可是作为一个穷困了三代人的岛民他能不在意这些钱吗?
耗费了三年的青春,经历了常人想象不到的孤独和创伤。要是放在当初,有了这七万块钱他可能会屁颠屁颠的跑到爷爷跟前骄傲的开口,“我赚钱了,爷爷您可以休息了。”再给小妹添上一两件新衣,在岛上面宣扬一番,以嘲讽那群势利眼的村民来满足自己可耻的虚荣心。
“呵呵,老爷子,我回来了,可是你走了。”张开嘴,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传出来,特别刺耳,格外扎心,如果有人能看到他揣在兜里紧握的拳头,会发现那因用力过猛而发白的手指关节上看出来,他并没有表象中的那么淡定。
想想自己这二十一年的遭遇,杜逸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重到就差一根压垮大桥的稻草,像那平静的海面,随时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让他一蹶不振。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爷爷……”渡船刚到了码头,杜诗雨哽咽着扑进杜逸怀里,谅杜逸铮铮男儿,也忍不住泪水直流,望着眼前穿着一身还算崭新的碎花裙子的妹妹,内心充满了愧疚,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抱起了这个只有六岁的苦命妹妹。
跟在杜诗雨后面的还有燕远夫妇,和王大宝,杜逸小时候的跟屁虫,从那次以后,就一直称呼杜逸为哥。走后杜诗雨就住在燕家,下葬时棺材也没人愿意抬,燕远和王大宝两个费力劳劲的把那廉价木头制作的棺材埋进了地下。
“诗雨不哭,哥哥回来后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温柔的抚着妹妹的后背,杜逸心里苦涩无比。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没点眼色,不通点人情,“小子,你赶紧把你的破包拿走,老子我还急等着回去做生意呢。”渡船的船夫不客气的吼道,那模样就给他做个船夫好像就高人一等的样子,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破包里还有七万块钱呢。
海心岛是黄海里最偏僻的岛屿了,上面住的人都很穷,杜家,燕家和王家都是后来逃难过来的,如今也就燕家还完整,王家只剩下王大宝了,从小在杜燕两家轮流着吃,也总算没饿死,没被原主岛民给埋汰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杜家的情况也不咋样,但现在杜逸回来了,那一切都大概会重新开始吧,这个谁也不确定,就要看杜逸的造化了。
杜逸也不在意船夫的话有多难听,表情有多不屑,他再怎么自认清高也就是个船夫,比岛民,养鱼的人高尚不到哪去。
腾手抱着还在抽泣的杜诗雨,转身拎起来自己的军旅包,转头的一瞬间,杜逸毫无生机的眼睛瞪了那船夫一眼,吓得他冷汗连连,暗道:“魔鬼”。
转过身之后他又恢复到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变脸之快令人咂舌不止。从始至终,杜逸都没提船费的事,船夫也被杜逸地狱般阴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灰溜溜的摇开发动机,逃似的离开海心岛的码头。
“杜逸哥,你总算回来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王大宝红着眼贴过去勤快的从杜逸手里接过军旅包,也只有在杜逸面前王大宝才会这么乖巧了,要是放在平常,那些敢对他指手画脚的人,哪怕知道会挨揍,他也要先把骂他那人给开瓢了,穷山恶水出刁民,海心岛上的刁民遍地都是,包括王大宝,杜逸,燕远……
作为外来户,不把村长给供好了,等着的只会是岛民的无情指责、恶毒的谩骂,以及背地的嚼耳根。海心岛上没有地,也就每家每户在门前屋后开垦出几分地种点蔬菜,只为图个方便,不用再跑到镇子上买。但渔场却很多,要是不让村长开心了,分渔场的时候,给你少分点还能接受,要是给你一块荒凉的海域,那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三年不见,王大宝的变化也很大,一身劳动换来的腱子肉,大大的平头,帅气刚毅的脸庞上多了一份叫成熟的东西,“回来了,以后就不再是你一个人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