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给叶知秋开了几幅药,就告辞了。春江拿了药方去药店抓药,叶崇明吩咐秋月扶四小姐回房休息。叶秋月招呼了大嫂、二姐、三姐以及流萤去她的房间闲话家常。
一众人等离开,房内只剩下叶崇明夫妇和大公子叶云生。叶夫人轻叹一声,:“哎.看来知秋嫁入季家只怕是日子会不好过啊。”
叶崇明也是不住地叹息:“都怪我没本事,年近五十还只是个五品的小官,才害得知秋在季家要受下人的欺负。”
“老爷,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知道知秋那孩子性子有多倔,她既倾心于季家二少爷季沐影,又怎么是我们能劝得了得。”叶夫人安慰夫君。
“是啊,父亲。知秋的性子倔,她既认定了要嫁给季沐影,又岂是我们能拦得住的”叶云生也附和道。
思索片刻,叶云生又道:“只是,这次的事出得蹊跷,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正如父亲所言,想我四妹知秋刚入季府,与珑嬷嬷以及泠月先前并不认识,也无瓜葛,怎会平白无故惹上她们她们因何要加害四妹,况且,季府对下人一向管教甚严,据说季府中的家丁都是家生子,怎么会有胆量加害主子我看其中必有内情。”
叶崇明点头,缓缓说道:“云生说得有理,只是知秋也说了并没有珑嬷嬷和泠月推她下水的证据,这件事情我们还要从长计议,不能草率行事。”
“父亲说的是。我即刻派人暗中调查。”叶云生说完退出了房间。叶云生虽生性儒雅,但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四妹、五妹和他虽说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一起长大,他视四妹、五妹也如亲生兄妹,同二妹三妹一般无二。况且,二弟叶云亭离开之前,将四妹五妹托付给他,要他好生照料,他也答应过二弟,一定会将四妹、五妹照顾好,待他们同二妹三妹一样。一想到二弟叶云亭,叶云生的心里不禁一阵难过,这个二弟和他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是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至比真正的一奶同胞还要亲近,他欣赏二弟的武将之风,二弟仰慕他的儒雅之气,二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不过二弟的性子倔强,十五岁便辞了爹娘和家里的一众姐妹,随着舅舅去戍守边关。记得那一年,二弟的亲生母亲顾姨娘身染重病,父亲派家丁日夜前往边关报信,要二弟火速回家,见娘亲最后一面。二弟得到消息后日夜兼程,但终因路途遥远没有见到亲生母亲顾姨娘的最后一面。
说起这个顾姨娘,叶云生似乎并没有太多印象,只是觉得她是个温婉好看性子又极好的女人。她与父亲的关系也极微妙,别人纳妾,定是觉得妾比妻好,应该更加宠爱妾侍才对,而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却并未因顾姨娘的到来而怠慢过他母亲叶夫人半分。别人家的妻妾因为争宠总是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更有甚者闹得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而他家的母亲却与姨娘相处得如同亲生姐妹一般,不止如此,母亲还时常感叹顾姨娘是个苦命的痴情女子,虽不知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但是他心里清楚依照母亲的性子会这样说必是事出有因。
他还记得顾姨娘临终的那天晚上,天上飘着细细小小的雪花,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空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顾姨娘仰面躺着软塌上,皓白慈爱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苍白。他随着父亲、母亲以及一众姐妹围在塌前,顾姨娘眼望着门外悲凉地说道:“他终究是不会来了。”
父亲叶崇明含泪答道:“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母亲叶夫人也满目含泪,相劝道:“是啊,妹妹这么些年了,你也该看开了。看看知秋,流萤,想想云亭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顾姨娘转过头,望着两个女儿,艰难地说道:“是啊,看着三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我真的是没什么不知足的了,只是,今后.今后恐怕还是有人会不肯放过他们。”
叶崇明随即安慰道:“不怕,云亭已随他舅舅戍守边关,与京城相隔甚远,知秋和流萤又是女孩子家,不会惹上什么祸事的。”
叶夫人也接话道:“崇明说得有道理,况且还有我们在,如若真的有人要对云亭、知秋和流萤不利,我们必不会坐视不理,就是舍去性命也定要护几个孩子周全。”
顾姨娘闻言感动不已,就要挣扎着起身向叶夫人施重礼相谢。被叶夫人和叶崇明拦住,叶夫人连忙道:“妹妹身上有病,可千万不要起身行礼,况且姐姐我也受不起,不要折煞姐姐了。”
顾姨娘闻听此言,随即低泣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来,想当年若不是蒙姐姐大度收留,天下随大,早无妹妹容身之所,妹妹这条命即是姐姐给的,说什么受起受不起的,岂不是见外了吗。”
叶崇明见顾姨娘哭得伤心,只怕是她时日不多,便实言相告:“我已派人到边关,捎了口信给云亭,要他回来见你,应该不日就能到达京城,你不要太伤心,保重身体,见见孩子。”
边说边不住地拭泪。
顾姨娘叹息一声:“哎.....恐怕我是等不到他了。临走之前,我还要求你们夫妇一件事。”
叶夫人忙道:“妹妹请讲。”
顾姨娘重重地咳了几声,喘息着道:“云亭回来,不要让他久留,守孝一日之后,就一定要他重回边关,待在他舅舅身边,不要再踏入京城半步。你们一定要仔细叮嘱于他,否则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妹妹请放心,我和崇明必定将此话转告于他。”叶夫人重重地点着头答道。
顾姨娘喘息片刻又接着说道:“还有.还有知秋和流萤姐妹还要拜托姐姐照顾,抚养她们长大成人,替她们找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善待她们,最好能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千万莫要像我这般.这般.”顾姨娘想着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这时叶崇明插话道:“你还有什么话要留给那个人吗”
顾姨娘苦笑了一下,艰难地说道:“他既然都没有来,我还什么可说的。”
叶夫人无奈地道:“看,妹妹你又庸人自扰了,他不来总有不来的道理,刚刚都说想明白了也知足了,怎的只这么片刻就又忘记了?”
顾姨娘继续苦笑道:“世人都说看破看破,可真正能看破的又有几人”随即思索片刻,摘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递给叶崇明低声说道:“这是我生下云亭之时她赐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如今我要去了,就把它还给他吧,告诉他,他的恩情我这辈子再无福消受,只求他念着以前的情分,能够保云亭、知秋和流萤平安。”
顾姨娘随即又拉过知秋和流萤,轻抚着两个女儿的脸蛋叮嘱:“以后要听爹爹和大娘的话,娘亲走了以后,大娘就是你们的亲娘。你们两个给爹爹和大娘跪下,说感谢爹爹和大娘收留娘亲,感谢爹爹和大娘将云亭二哥和我们抚养长大。”叶知秋和叶流萤姐妹当时才只有六岁,含着眼泪跪到叶崇明夫妇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夫人一把将两个孩子搀扶起来,低声啜泣着说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这叫我们怎么受得起。”
顾姨娘又喘息一阵,才接着说道:“怎么受不起,我即已去,从此姐姐便是她们的亲身母亲。”
叶夫人随即答道:“妹妹放心,我定当视知秋、流萤姐妹还有云亭如同己出他们与云生、君林、暮雪几个一般无二。”
顾姨娘听得此言,会心地一笑,之后便气绝而亡。第二日,二弟云亭才乘快马飞奔到家,却终是没有赶上见亲生母亲顾姨娘的最后一面。那时候二妹、三妹、四妹、五妹几个还不大懂事,而他也年纪尚小,是以对这些并没有太在意,如今想起来顿时觉得疑点重重,顾姨娘为何让二弟戍守边关不要踏入京城半步,又为何让知秋、流萤二人远离京城是非之地遂又想起今日所谈起的知秋被害一事,恐怕于此也脱不了干系。
这日晚饭过后,众姐妹各自回房休息。叶知秋拉了流萤到自己的闺房,随即支走了一众下人,连春江、秋月几个也吩咐她们自去歇息,只说是自己要和流萤妹妹说些体己话儿。
眼见着房间内只剩下自己和姐姐,叶流萤不禁忐忑起来,难道是自己的秘密被姐姐发现了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叶流萤推说自己还有事要办,抬步想要离开。叶知秋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柔声说道:“流萤妹妹不要害怕,姐姐只是要和你说些心里话,这些话憋在心里,姐姐只怕迟早要被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