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2

“喂！醒醒！”

朦胧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感到有人在不停地晃动我的身体。我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头顶有一个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的灯泡，它发出微弱的光亮，一旁传来哥哥担忧的声音：

“你还好吧？”

我发懵般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大概和家里卧室差不多大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甚至连窗户也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边还有两个和我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好奇地盯着我。

一股天生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我下意识地哭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另外两个小孩也开始嚎啕大哭。

哥哥先开始还劝慰我，到后来似乎是嫌烦，皱起眉头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我要回家——”

“我要妈妈——”

哭泣伴随着几个小孩此起彼伏地嘶喊。

等哭的差不多了，我立刻感觉到喉咙的干渴。

我只好对哥哥说：“我想喝水。”

另外两个小孩也跟着我要水喝。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一个是穿着米老鼠童装的小男孩，另外一个则是穿着粉裙子的小女孩。与我和哥哥不同的是，这两个小孩的衣服都很干净，不像我们一样又脏又臭，我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哥哥站起身，但却并没有找到房门，他只好拍打墙壁。

“有没有人在！”

“我们要喝水！”

没有任何回应。

“别……别拍了。”米老鼠男孩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哥哥回过头盯着他。

“他、他说越是哭闹越不给我们吃东西。”

“他是谁？”

米老鼠露出害怕的表情：“就，就是他啊。一个大人。”

见男孩也说不清，哥哥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又问：“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

“你们俩也是被那个乞丐和光头抓来的吗？”

粉裙子呜咽着说：“我……我在公园里和妈妈走散了。有个叔叔说带我找妈妈，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那个叔叔是不是没有头发？”

粉裙子点点头。

哥哥又问那个穿米老鼠服装的小男孩。他和粉裙子的经历差不多，只不过在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据他说，只要不哭不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送来吃喝。而我们兄弟俩和粉裙子都是几个小时前分别被光头丢进房间里的。

“他会从上面打开一扇门把水和面包扔进来。”说罢，米老鼠又流下了眼泪，似乎是在为刚才的大吵大闹而感到担心。很难想象他自己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时是多么的害怕。

我抬起头，只见在灯泡的前方有块长方形的区域，想必那就是“门”。门上有五、六个通气口，可以感受到从那里吹来的凉风。

哥哥皱起眉头：“我们可能被关在地下室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没有说话，我们三个孩子坐在地上发愣，只有哥哥不知疲倦地观察着周围的墙壁和头顶的那扇门。看了一会之后，他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空矿泉水瓶，向瓶盖里倒出几滴水珠，递给我喝。但那点水还不够咽的，刚一接触嘴唇就消失不见了。

我口渴的甚至没有力气再哭，喉咙传来一阵阵干痛。

那粉裙子似乎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哭，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力气。

米老鼠很生气，似乎忘了他自己告诉我们不要大声吵闹的话，尖叫道：“你别哭啦！别哭啦！”

哥哥看了我一眼，随即走到粉裙子面前，狠狠踹了她一脚：“别哭了！”

粉裙子挨了打，哭声却变得更加响亮。

哥哥无可奈何之下走到墙边，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后又重新来到粉裙子面前：“再哭我就把这个放你身上！”他伸出右手，干瘦的手指间夹着一只不停挣扎的蟑螂。

粉裙子吓得脸色发白，总算止住哭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我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阵声响。

那道长方形的盖子被人打开。上方透出让人舒服的自然光，一个大人探出头俯视我们——是那个抓住我们的光头男子。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自言自语道：“还算老实。”

“叔叔，能让我回家吗？”粉裙子先是被冒出的光头吓了一跳，随后又立刻乞求道，“求求你。我害怕。能让我回家么……”

光头闻言露出笑容，他脸上的肉挤在了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然可以呀。你们只要乖乖听叔叔的话，叔叔一定送你们回家。”

也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但粉裙子却信以为真，兴奋地站起身来：“我会听话的。”

“听话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丽丽。”

光头喃喃地道：“丽丽最乖，我一定先送你回去。”随即他扔下了四人份的矿泉水和面包，从上方消失。

“咣当！”

头顶传来盖子被关严的声音。房间又变成了我们四人的世界。

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瓶矿泉水，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打开它。哥哥见状，替我拧开。

水流滋润喉咙的一瞬间，我感觉到难以形容的美妙。我贪婪地吞咽着矿泉水，差不多一口气喝光了一瓶。紧接着，我扯开塑料包装，咬了一口面包，麦香充斥在口腔里。

显然，一个面包不能满足我的食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家伙吃完后，多少都有了点精神，开始说起话来。

米老鼠说自己是在吃完晚饭跟外公外婆出去遛弯时被抓走的。由于没有表，他也不清楚自己一个人究竟被关了多长时间。

哥哥冷不丁说道：“你突然不见了，家里人一定很担心吧。”

米老鼠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声音，眼泪顺着脸颊默默流下来。

我心里清楚哥哥那句话的意思。他其实是在说，就算他不在了，爸爸妈妈也不会担心。

“你们……你们是怎么被他抓到的？”米老鼠抹掉眼泪问哥哥。

哥哥看了我一眼，撒谎说是我们兄弟俩帮妈妈去楼下买东西时被光头抓走的。

至于粉裙子女孩，她并没有参与我们的讨论，只是蹲靠在墙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想妈妈”之类的傻话。

很快，之前摄入的水分便起了作用。

我感到小腹一阵酸胀——想要尿尿了。但这里又没有厕所，更何况还有个女孩子在。在幼儿园，老师已经教会了我们男女有别。我只好夹紧双腿，忍住强烈地尿意。但没过多久，我就坚持不住了。

我忍不住说出来：“我……我想尿尿。”

还没等哥哥说话，米老鼠就指了指一处墙角：“去那尿啊，之前我就在那里尿的。”

方便完之后，我偷偷去瞥粉裙子，只见她还蹲在那里发抖，压根就没注意过我。我暗暗松了口气。

由于没有事情可做，时间便显得格外漫长。

哥哥和米老鼠也陆续去墙角方便了一下。那女孩却一直没动。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异样，哥哥走到粉裙子跟前问她：“你还好吧？”

“我憋不住了。”

哥哥沉默了一阵，问她：“是想要大便吗？”

粉裙子点点头：“我……我想去厕所上……”

“这没有厕所，你要去就去那个墙角，要不就拉裤子里。”哥哥冷冰冰地说。

粉裙子的脸上露出矛盾的表情。最终，她还是一边抽泣一边在墙角解决了。没过多久，我也在那里大便了。

房间里弥漫着恶臭与潮气，哥哥似乎难以忍受，于是脱下上衣盖住了墙角。米老鼠则露出嫌弃的表情，躲到了最远处。

又坐了一会，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我像婴儿一样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