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宛若自双腿不便后,身体较之从前也弱了很多,今天在病房里那一通折腾,到了下午四五点时,已面露疲惫。
安文不忍妈妈跟着受累,劝哥哥把妈妈带回去,好说歹说文宛若才同意,临走时却又抹了一通眼泪。
可这边还不晓得人有没有出医院,那边文宛若电话却又打了过来。
安文四周环顾了一下,也没发现妈妈落了什么东西,便有些疑惑地接了电话,“喂,妈妈,怎么了?”
“哎,宝啊,妈妈忘了问你件事!”文宛若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小兴奋。
安文更加疑惑了,“嗯,什么事,妈妈你说。”
“你和小宋这几天处得咋样呀?”
“小宋?”安文听得一头雾水。
文宛若语气有些异样了,“对啊,小宋!你宋奶奶的孙子,你们上周不是一起吃饭了吗?我听宋姨说你们处挺好的啊,怎么听你感觉好像不认识人家似的……”
“宝啊,我和你说哈,那个小宋啊,我跟你爸还有你哥哥都见过,一表人才不说,性子也温温和和的,特别不错!你宋奶奶也是个睿智的长辈,从小疼你,你要是能和小宋成了,妈妈以后也就放心了……”
听到这儿,安文哪还能不明白那小宋是何方神圣,她尴尬地嘴角直抽抽,实在是没办法向妈妈坦白,坦白自己上周放了人家鸽子!
可听妈妈意思是她和宋奶奶都还不晓得自己没去吃饭这回事儿,反而还误认为两人处得挺好……这么看来,八成是那位小宋好面子,把这事儿给瞒了下来!
可那人也真是的,两人都没见过怎能信口开河说处得挺好呢?
听着妈妈在电话里如此乐呵,就好像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把宝贝闺女嫁出去了似的,安文实在不愿泼她冷水,只能硬着头皮咧着嘴应和,“嗯,是挺好的,放心吧妈妈,我们都会认真考虑的。”
“呵呵,你这么说妈妈就放心了,真乖,真听话……”
文宛若这下乐呵了,轻声慢语又嘱咐了几句,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
抠着下巴,安文却开始愁了,她都放了人家鸽子了,把人家彻底得罪了,现在居然又和妈妈说了这谎……可好,这下该咋去圆哟!
现在再去抱人家大腿说不定都会被人家一脚给踹开……安文无语凝噎。
“安小姐,医生说手续都办好了,现在就可以接老太太走了!”
护工阿姨趁着空当回家收拾了些生活用品,这会儿也准备齐全,就等着和安文一起去烟城的医院了。
恍惚着回了神,安文点点头,“嗯,好,我知道了。”
烟城派了两个科室的主任医师过来,足可证明其重视程度,毕竟外婆年岁大了,情况也实在不乐观,才脱离危险期,万一路上出现什么个紧急情况,安文简直不敢想象。
两位主任客客气气地和安文打了招呼后,指挥医务人员转移外婆的时候,亦小心翼翼的很是周到,安文见状,也不禁小松了一口气。
转院的过程中,安文开着车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外婆被推进烟城这边的病房时,她心头的大石才跟着落了地。
而安旭早已在烟城的医院等着,打点好了一切。
“放心吧,医生说情况暂时还算稳定,不用太担心。”
走进病房,安旭便见着安文紧张兮兮地守在外婆身边,不由安慰道。
点了点头,安文望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的外婆,却依旧未解开眉头上的锁。
半饷,只听她讷讷问道:“哥哥,你说,外婆是不是因为我才躺在这里的?”
闻言一怔,安旭沉默,许久方才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安文的头发,“不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所有的一切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一口气说下来,似是安慰,似是劝解,又似是在对十年前那个无助绝望的女孩道歉。
那个落霞烧红了整片天的傍晚,手术室里是生死不明的母亲,手术室外是失魂落魄的妹妹……他脚步踉跄地赶至医院,心里只顾着母亲的安危,竟冲动下把妹妹当做了害母亲受伤的元凶,眼神凶狠地推开了她。
这辈子,他怕是再也忘不了妹妹当时的眼神了,空洞涣散,似是已被恐惧还有绝望击败……
可他当时偏就信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坚信,信自己的妹妹会给家人带来不幸。
若非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不会静下心仔细思考,更不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所幸,现在还不是太晚,应该还有机会弥补……安旭这样想着。
只是,那时的推离和放弃终究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安旭将安文眼中的惊慌纳入眼底,心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而安文原先因为妈妈在的缘故,不敢显露出自己的软弱,如今只剩下哥哥和她两人在病房了,忽然间就撑不住了。
恐慌,不安,内疚,自责……
所有的负面情绪犹如海啸般,疯狂扑来将她吞噬,在那滔天巨浪中,安文沉溺着,随波逐流无依无靠。
呜咽着,双肩颤抖着,那么难过,那么悲痛,安文压抑地快将自己的食指咬破了……
却未曾发觉其实身旁有个怀抱,正等待着想要给她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