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榻上的庄主小心的挪出榻边坐着,似乎身上的伤有些严重,随后又缓缓的站起身,修长身形就遮挡了身后的一片光线,庄主内着云白束身长衫,外加冰蓝直领对襟无扣长袍,领、袖、襟和衣摆都绣着玄纹,虽然不是穿金戴银,却一看做工就非常考究。
庄主似乎有些艰难的步至茶案前,坐在了叶青林对面。
叶青林适应了室内的光线,近前了才看到庄主的脸色当真憔悴,虽然五官依旧立体,脸却白的吓人,也不知受伤流了多少血,那浓眉之下杏目也没了往日神采,长发未束随意披散着,原本庄主可是一个身躯凛凛精气神极佳的男子,如今一看,显然身形伟岸的他也不如从前那般笔挺了,总让人觉得只要对着他吹口气就能倒下去,年纪不过二十五的庄主,这气色让人感觉仿佛老了十岁。
叶青林本想过去扶一下的,庄主摆摆手,示意无碍,叶青林才又重新坐下,这庄主是受了多重的伤啊?
“庄主,你的伤?”叶青林很是忧心的问道。
“落弟,吓着你了吧?哈哈哈,半月前,你要是看到我的样子,非得心惊肉跳了!”庄主似乎很坦然,虽然浑身疼痛,也没有半点娇作的样子。
“庄主是在哪里受的伤?你身边从不缺人,为何会是如今这般模样?”叶青林很是不解,庄主都能被伤成这样,对方的来头定然也不会小,也不知又招惹了那股大敌。
“唉,不提也罢,免得落弟又要忧心,只是我这么一出事,我们的计划要稍稍提前才行了,时日一久,我们就没有秘密可言。”庄主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庄主招手,喊了个婢子去书案边拿来了一块羊皮地图:“落弟请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但就距离不到一里之处,被人发现了铜矿,这矿我们是看不上,但也不能让他们挖,若他们挖了这个铜矿,很快就能挖到我们的地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庄主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前去清理然后才被追杀的?对方知道庄主的身份吗?”叶青林好像明白了。
“这个不太清楚,似乎知道,看似又不知道,若说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定然不敢一路追杀,若说不知道,似乎总觉得有几个人老是盯着我,还对我下的死手!”庄主说着又捂住了身上的某一处,似乎动的太多了就痛。
“庄主,这个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认识对方,那些人未必不认识庄主啊,能下这种死手,必定是有所依仗的人。”叶青林听庄主一分析,开始觉得事态严重了。
“嗯,经常出去的那些人,最近就不要外派了,你的那些手下还没去过那里,算是面生的,可以暗中先去查探一番,记住千万不要暴露,就只查探不动手,反正那些人不知道我们的地方,没那么快挖过来,小心为上,可明白?”庄主说了这么久的话,又坐了这么久,似乎很累,双手撑着茶案慢慢起身。
叶青林忙过去扶着他回去软塌躺下。
婢子端着一盘子的瓶瓶罐罐过来,是要给庄主换药了。
解开了衣服才看见,庄主身上的伤口很大,好几处之多,看那样子当时受伤之后也没有处理的很好,不过也还好是没丢了命,修养了半个月,总算是能下地,这要恢复起来也是快了,叶青林交代婢子好好伺候庄主,便躬身退出厅门。
回到前院,秦书玉和杜鉴几个人正在大吃大嚼,宅子里的管事给他们备了一大桌子酒菜,他们赶了几日的路,都没能好好的吃上一顿,如今连叶青林都有些觉得饿了。
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以前他们可是从不同桌吃饭的,叶青林是主子,他们是下人,可今日,叶青林却和他们一起坐了下来,神情平淡,丝毫没有刚才庄主对他说过那番话后的沉重,他这是要让秦书玉和杜鉴他们好好吃完一顿饭,再好好歇息几日,然后,他们这次再出去,真的可能是九死一生了。
秦书玉和峻山倒没觉得什么,他们在乡下野惯了,学的那点规矩,也就是后来跟随叶青林的身边才学的,杜鉴是极为不习惯,在府里做了叶青林多少年的忠仆,从没想过和主子一张桌子吃饭,这不合规矩,赶紧起身,想去旁边蹲着吃。
叶青林把他拉回来摁回长凳上:“好好吃,不要总拿我当外人,从今日起,我们都是兄弟,莫要分彼此。”
“......”说是受宠若惊还不如说是惊恐,杜鉴对叶青林是最了解不过了,从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哪怕是他老爹宣阳候叶闰卿,他自小到大也没给过好脸色,平日冷傲,说一不二,下人对他敬畏居多,不过虽然主子叶青林以前这么独尊,但他也从没亏待过手下那帮人,所以杜鉴他们一直忠心耿耿,不亏待归不亏待,但也不是像如今对他们的这种亲切啊?这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是该恭恭敬敬还是亲亲热热好。
“我叶青林一直以来对你们都不甚亲近,那是我的性格使然,本公子不是自来熟的人,这个你们也应该了解,但本公子非常信任你们,这就足够了,交心不是用嘴,要走心,你们说是么?”叶青林竟然拿起了酒坛子,给他们几个都斟满了酒。
“......”其余的人都没说话,秦书玉原本想开口说什么的,也给杜鉴扯了一下袖子,又闭嘴了,杜鉴觉得,今日大公子反常,必定有重要的任务指派,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任务,他不怕死,但心里着实有些紧张。
“今日我们兄弟几个好好喝,明日开始,许你们休沐几日,好好逛逛帝都,想玩什么去玩,如今你们有什么话也但说无妨,本公子一概不计较,来,干了,感谢你们陪着本公子出生入死。”叶青林举着酒杯,自己先一口喝完,然后把杯底朝下,烈酒穿肠过,火辣灼烧,心底的不安却没有因此而散,庄主看似说的轻松,却反复交代要他们小心谨慎,庄主这等身份尚且如此,他也知道了,此去危险重重,以前那些小打小闹都是你来我闪,你去我扑,如今怕是要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
“谢大公子赐酒!”一桌子的人傻愣愣,有人想举杯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左右观望其他人的动作,看到杜鉴端起了大碗,喝了满满一碗之后,大家才站起来,一起干完了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