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场上方才的欢声笑语悄然不见,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卓清瑶更是为正中那道跪伏在地上的身影捏了一把汗。
“说吧。”良久,长公主才开口说道,她略带些警告的眼神先扫了顾云溪一眼,随后便落在了顾云歌身上。
“此事云溪虽然有错在先,但事出偶然。云溪方才也说的不错,这把剑是我的,说是方才我的婢女不慎将那把剑损坏了也是有可能的。事情的原因已经无法追究,好在并没有伤亡。”
顾云歌说着,顿了顿,她身后不远处的惊蛰也连忙走上前来,一言不发的跪在顾云歌身后。
顾云溪见顾云歌这做派,却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双眼赤红,不知道是因为急切还是因为气愤,偏顾云歌也是真的在为她求情,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一双眼睛仿佛要将顾云歌身上灼烧出一个洞来,死死的盯着不放松。
“但是纵然方才这剑身砸了过去,也是无大碍的。”顾云歌神色淡然,她也没管顾云溪是什么神色,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舞剑毕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纵然我已经事先演练过许多遍,但也还是会担忧出什么事故,所以便将剑身最锋利的地方全都磨平,又用了一层碎絮包裹了起来,这剑只是看上去锋利,实际上并不会伤到人。”
顾云歌条理清晰的说着,她垂着眼,并没有看长公主的脸色,但来自高座之上的压力逐渐消散,她便知道,长公主应该是被说服了的。
长公主身后的丫鬟将那把断剑捡了起来,那丫鬟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把剑果然如同顾云歌所说的一般,钝的惊人,这才对着长公主点了点头。
“还不快将顾姑娘扶起来。”长公主方才紧绷的脸色终于柔和了几分,她一挥手,连声对着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命令着。
顾云歌身子算不上好,不过跪了一会儿,她双腿便有些酸软,被丫鬟搀扶着站起来之后,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来这边给本宫瞧瞧。”长公主对顾云歌的聪慧极为满意,她冷冷瞥了顾云溪一眼,便向着顾云歌招招手,轻笑道:“这把剑做工粗糙,待日后,本宫命人为你特制一把。”
见长公主也开始说笑,顾云歌面上神情松快起来,她看了一眼顾云溪憋闷的神色,便慢慢朝着长公主的方向走过去。
这不只是为了顾云溪求情,也是为了她自己。
从这次事情之后,众人便都会知道侯府有一位聪慧之极,处事妥当的嫡女,而不是那艳绝京城,名满天下的顾云溪。
顾云歌唇边勾起一抹极为浅薄的笑容,她一步一步的向着长公主走过去,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不过几步路,却因为顾云歌双腿的酸软,而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她在长公主面前站定,便准备屈膝行礼,双腿却一阵酸软,让她险些支撑不住,摔倒下去。
一只灼热有有力的手伸了出来,稳稳的扶住了顾云歌的身子,止住了她就要滑到在地的姿势。
“不必多礼。”
一道沉稳却又带些冷意的声音传进顾云歌的耳朵里,顾云歌连忙向后一步,同褚冥砚拉开距离,她面上发烫,头也不敢抬,连声说道:“谢摄政王殿下恩典。”
褚冥砚却像是没事人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自顾自的又坐了回去。
长公主见状,微微眯了眯眼,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也算是看着褚冥砚长大的,褚冥砚性子孤僻,她看在眼里,心中焦急却又别无他法,顾云歌看着倒是挺聪慧,若是撮合一番,说不定能成就一桩美事。
“好姑娘,来人,在我身边为顾姑娘设座。”长公主眉眼含笑,又恢复了一副祥和的模样,仿佛刚才看向顾云溪的那个凌厉妇人不是她一般。
“写长公主恩典。”顾云歌倒是没想到长公主会给她这么大的殊荣,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立刻便开口谢恩。
顾云溪混在人群之中,满目不甘心,她紧紧咬着牙,那眼神仿佛是要将顾云溪生吞活剥了一般。
虽说她逃过一劫也不容易,但是她只要一想到是顾云歌为她求情,她就愈发的不甘心起来。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那把剑,应该断在顾云歌手里才是!
顾云溪眼神之中孕育着风暴,她看着同长公主言笑晏晏的交谈着的顾云歌,许久才回过神来。
“长公主殿下。”顾云溪并未死心,她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低眉顺眼的垂着眼,对着长公主极为规矩的行了个礼,说道:“方才是云溪多有冒犯,若是长公主殿下不嫌弃,云溪便一舞助兴如何?”
顾云溪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舞技已然十分高超,在这京中也是颇有一番名望,长公主也有所耳闻,她看了顾云溪一眼,面上神情带了几分冷淡:“早就听闻顾二姑娘舞技极为动人,今日本宫倒是有幸得以一见了。”
宋沐漪见顾云溪慢慢转晴的脸色,这才应和着说道:“云溪自幼学舞,在舞技上造诣极深,长公主可消消气,方才的事情便烟消云散吧。”
然而此话一出,顾云溪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刚才那件事情好不容易才先过去,却又被宋沐漪提了起来,若不是她了解宋沐漪口无遮拦的性子,还当真会以为宋沐漪是故意的!
“你且去准备着吧。”长公主面色淡淡,并未表露出别的什么情绪来,顾云溪拿捏不准她的意思,也只能暂时下去准备准备了。
“顾姑娘觉着顾二姑娘舞技如何?”长公主话锋一转,却忽然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顾云歌,她眼神里带了几分估量,低下声音问道。
听到这问话,顾云歌迅速收回看向顾云溪的眼神,她略微沉吟片刻,便轻声回复:“云溪在府中时常苦练舞技,应该是十分擅长的吧。只是我也从未见过,不能擅下定论。”
前世时,南宫晟的父母对她多有刁难,夹枪带棒的话也没少说,久而久之,倒是让顾云歌琢磨出一套圆滑的处世之道。
夹缝中生存,永远是让人成长最快的。
不过闲谈片刻,顾云溪便婷婷袅袅的走了出来,她一身薄纱红裙,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里,分外冻人。
长公主也是一个好乐之人,每一次她举办的宴会之上,定然少不了这些助兴的才艺,这会儿见顾云溪有模有样的走了上来,她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不知为何,顾云歌却忽然抬头瞥了一眼一直安静坐在一旁,一言未发的褚冥砚一眼,却不料褚冥砚并未看场中歌舞,忽然扭头向她撇国来。
顾云歌心神一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道狭长又深邃的眼眸里的情绪,便下意识的回过头,不过一会儿工夫,却像是进行了剧烈运动一般,让她不免有些微喘。
叮叮淙淙的古筝声响起,顾云歌回过神来,她迅速将心神放在扬起水袖起舞的顾云溪身上。
不得不说,顾云溪此舞极美,那纤细的腰肢在风中摇曳,那墨色的长发四处飘散,那长长的红色水袖肆意挥舞着,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古筝声,竟为她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意。
在座的纵然大多都是女人,但注意力竟也都被吸引了过去,一时之间,众人仿佛都忘了方才的那场意外一般,究竟会审的看着正中的女人,满目赞叹。
然而顾云歌却越发的不自在,她只觉得身侧有一道难以忽略的眼神却一直流连在她身上,让她忽视不能。
她当然知道,那道目光来自那鬼面阎罗褚冥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