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自指尖向心口蔓延,化作再无阻拦的恨意。
冷燹,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身后紧跟着的侍从林劲越显然也认出了这女子是谁,忍不住惊呼:“王爷,这不就是尚书府家的傻小姐!”
冷晹没有作声,林劲越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雨自灵的鼻息。指尖温热,她应该还活着。
“王爷,要不要属下结果了她。”林劲越看着雨自灵的眼神无比阴鹜,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其碎尸万段。
这痴儿的傻名在京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夏家还不懂遮掩,每有宴会总带着她抛头露面,满京都的贵胄几乎人人都可以拿她取乐。皇帝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竟然有意给这傻子赐婚,让其嫁给英明神武的战王,做他的正妃!林劲越敢说,这天下,除了那位无辜被杀的雨将军,还有谁配得上自家主子!
林劲越的手放在剑柄上蓄势待发,只待战王一声令下便削了她项上人头。看那狗皇帝拿什么来羞辱战王!
然而冷晹默了了片刻,最终沉声道:“退下。”
林劲越急声劝阻:“王爷!这傻子留不得啊!”
冷晹忽然轻笑起来,他抚了抚身侧的佩剑,语调无比讽刺:“你以为除了雨自灵,京城就没有别的傻子痴儿丑妇了吗?”
林劲越愣在原地,胸中蔓延着难言的苦涩。良久,他出声询问:“王爷,那这女子……”
“捎带着送回府。”冷晹皱着眉,再不愿看狼狈伏在地上的女子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既然冷燹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那何不如了他的愿!对冷晹来说,娶不到心中那人,娶谁都无所谓,不过是府中的一样摆设而已。况且娶了这傻子,让冷燹得到暂时的餍足,他可能便不会像饿狼一样时时盯着自己了。如果能够尽早获得翻身的机会,冷晹哪管天下人怎么看自己!
平稳行进的马车忽然一阵颠簸,雨自灵的头部触到旁边的铁匣,猛然睁开眼睛。
这一觉仿佛亘古般绵长,无梦亦无魇,雨自灵醒来后不由恍惚,她微微掀开青布窗帘。天将明的空阔街道上,一行人缓速前进。为首的冷晹挺身坐于马上,闲闲握着缰绳,腰上的佩剑似乎沾染了晨露,在微冷的风中闪着光。
冷晹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雨自灵皱着眉打量周围的街景,听见一人在车窗前冷哼:“醒啦?”
马车缓缓停下,林劲越不耐烦地敲敲车窗:“既然醒了就赶紧滚下车。”
雨自灵撩开车帘,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巍峨的府邸面前。门口立着两尊张牙舞爪的狻猊兽,朱红色的大门漆得发亮,上书一匾——夏府。
雨自灵心头不解,不由喃喃低语:“这是什么地方?”
声音虽小,可林劲越却听见了,他嗤笑道:“果然是傻子,连自己家都认不得了!”
林劲越的声音有些大,冷晹回眸向这边看过来,冷清的眸中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不耐。
傻子?夏府!雨自灵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了,竟然是兵部尚书夏明常家的嫡小姐!要说这位小姐也算是京中的一位传奇人物,刚一出生便随母姓,长到五岁方学会说话,被太医断定为痴儿,传为京中笑谈,雨自灵死的时候尚待字闺中。
雨自灵终于明白自己借尸还魂的机缘所在——夏家小姐也叫雨自灵,与自己的丝毫不差。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缘分这等妙不可言的事物,有时竟然能逆转性命。
只是,夏家小姐如何会命丧乱葬岗?
马儿烦躁地打了个响鼻,雨自灵回过神来,赶忙手忙脚乱地“滚”下马车。她右腿上尚有些不大灵便,像是中了麻沸针所致。脱臼的右臂青青紫紫一片,透过破损的袖子露出来,甚是狼狈。
冷晹看着雨自灵一瘸一拐地摔下马车,厌恶地皱了皱英挺的剑眉。
夏府府门轰然大开,有管事模样的人正弓着腰将一位容装鲜亮的女子请出来,看到坐在地上的雨自灵,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三小姐!”管事奔过来一把将雨自灵扶起,“苍天有眼,您终于回来了!”说着,还用袖管擦了擦眼角涌出来的热泪。
雨自灵不知这夏家小姐原身的行径是怎样的,只好尽力做出孩童的懵懂之状,她嘟着嘴也抹起了眼泪,“我好疼,胳膊动不了了……”
旁边雨自灵的庶姐夏熙儿看着面前两人主仆情深,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她本是看着雨自灵在她面前断气,怎么她现在又活生生地回来了?
糟了,雨自灵会不会把她这次被害的事抖落出来?万一查到她头上……
夏熙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行,一定要把雨自灵远远地赶出去!
“快抬轿送三小姐回飞鹿馆!”管事指挥着周围的丫鬟小厮道。
“慢着!刘伯,你这是要打夏府的脸吗?”夏熙儿扶着丫鬟的手,像看瘟疫一样看着雨自灵。
管事不解地回道:“大小姐何出此言?”他自问忠心耿耿,对夏府尽心尽力。
夏熙儿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女人被强盗掳去,说不定早已失身。你让一个不再清白的女人进家门,让我们这些未婚的女孩儿家如何自处?又将夏府的脸面置于何地?”说完,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像是拍沾染什么秽物。
管事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背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那夏大小姐认为该如何处置三小姐?”冷晹坐在马上,斜睇着夏熙儿。
眼前的女子披了件黛蓝色的披风,行动间露出里面的妃色袍子,头上金银珠翠应有尽有,坠在乌黑的浓发间,行动间铃铃作响、眉毛纤细乌黑,嘴唇红艳欲滴,面色粉白,两颊微红。
虽是时下京都女子最时兴的妆容,但放在这女子身上总令人觉得太过浓艳,就算是那粉黛不施的傻子,看起来也比她美得多。
当着他冷晹的面往他送回来的人身上泼脏水,当他冷晹是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