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蕴棠一走三个月,白子邺在这期间已经学会了走路,每日他在前面跌跌撞撞喜笑颜开的走,依依跟在后面心惊胆战香汗淋漓的扶着,闲暇时分,依依会突然想起白蕴棠。
不晓得白蕴棠有没有受伤,不晓得白蕴棠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不晓得白蕴棠何时能回来。
依依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这些担心很可笑,毕竟,真正该为白蕴棠担心的人,是李夕凤,而不是自己。
一日,府中管家欢欣鼓舞的跑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高兴的说:“夫人,将军来信啦!”
依依当时正坐在桌边为白子邺剥核桃,听见管家的话,手一松,一颗核桃便滴溜溜滚了下去,滚到了管家的脚边。
管家慈眉善目笑得了然,弯腰拾起核桃,将其与书信一同奉上。
依依没来由的有些紧张,盯着黄色信封上那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夫人亲启。 夫:蕴棠。
心中忽然涌出一丝甜蜜,忍不住笑意渐深。
碧影忍不住推了推依依:“夫人,快些打开,看看将军都说了些什么。”
依依亲手打开,却见信封里有两张信纸,疑惑,随意打开了一张,入眼第一行:
夕凤我妻!
甜甜蜜蜜的四个字,对依依而言,却如同晴天霹雳。
夕凤我妻。原来这封信,是写于李夕凤的,那声夫人,唤的,也是李夕凤。
呵呵,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依依没有再往下看,仔仔细细将信叠好,送与管家的手里:“这信是将军写给夕凤夫人的,你快教人送去,莫要让她等急了。”
管家脸色难堪,接过信答应着走了。
赤香见依依神情落寞,忙说:“夫人你看,这里还有一封信呢,定然是将军写与夫人的,夫人快看看。”
依依接过,打开,入眼也是四个大字,却也只有四个大字:不日将归。
同李夕凤的那封信相比,依依的这封,简直就是一个讽刺。依依冷笑:白蕴棠,你何苦,这般羞辱我?
满满当当的吴侬软语,也诉不尽离别相思之苦。你巴巴寄来一封信,却只给我四个字,白蕴棠,你为了羞我辱我,当真是煞费苦心。
果真,你从未忘记过恨我。无所谓,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我柳依依究竟做了何事,才能教你如此这般。
三天后,白蕴棠果然风尘仆仆的回了来,当他来守月馆看白子邺时,白子邺已经快不认得他了。
白蕴棠进来时,白子邺正撅着屁股玩泥巴,抬眼见身着黑色袍子的白蕴棠急急走来,连忙站起,歪歪倒倒的扑到依依的怀里,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在外观察。
依依抚着白子邺的头笑道:“邺儿忘了么,这是你的爹爹呀。快过去教爹爹看看,邺儿可有长高长胖。”
白子邺懵懂抬头,看见依依鼓励的眼神,慢慢离了依依的怀抱。
白蕴棠远远蹲下,展开双手表示迎接,白子邺入怀的那一瞬间,白蕴棠露出了欣慰的笑。
依依默默转身,进了屋。白蕴棠的眼神尾随着依依身影的消失,几分不解几分思索。
不多时巧儿开始上菜,见白蕴棠还抱着白子邺不愿撒手,询问道:“将军不如在这里用膳吧,也好陪陪小少爷。”
“不必了。”白蕴棠同白子邺玩得高兴,连头都没抬:“我在馆娃居吃了回来的。”
馆娃居?李夕凤住的地方。
果然情深啊,回来的第一件事,便去看了心爱的女子。
依依不说话,安静吃饭。玲珑拿着小碗要喂坐在白蕴棠怀里的白子邺,却被白子邺给推开了,白子邺扭头看着依依,脆生生的喊:“娘亲!”
那撒娇卖萌的模样,依依不忍拒绝,便放下了筷子,接过了玲珑手中的碗。
依依坐在白蕴棠的对面,一勺一勺喂得仔细,还不时用绢子擦去白子邺嘴角的汤汁。她对白子邺无微不至柔声细语,却自白蕴棠进门之时,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他。
这无疑,让白蕴棠这堂堂男子汉的心中,也有了些些的落差。
白蕴棠咳嗽一声:“听说夕凤来过?”
“嗯。”依依冷淡回答。
“都说了些什么?”白蕴棠盯着依依的脸,隐隐期待。
“不曾说什么,不过是想念邺儿,过来看看。”依依仍旧冷淡。
白蕴棠不悦,冷着脸不再说话。不多时也就走了。
白蕴棠初回将军府事务繁忙,来守月馆看白子邺的时辰并不多,白子邺大约是想白蕴棠了,天天粘着依依,爹爹爹爹的唤,依依无奈,只得带着白子邺去墨染阁。
等到了墨染阁,却被告知白蕴棠正在见客,不便打扰,依依便在丫头的指引下,带着白子邺进了白蕴棠的卧室。
白蕴棠的卧室并不是很大,几眼也就看完了,依依瞅着卧室里也没什么玩具,便抱着白子邺坐到了书桌前,一笔一划的教白子邺写字。
白子邺似乎对写写画画很感兴趣,母子两玩得高兴,连白蕴棠何时进了来,都不晓得。
白蕴棠轻轻咳嗽一声,白子邺同依依一起抬头,依依见是白蕴棠,慢慢收了笑,白子邺却很是欢快,下了依依的怀抱就颠颠的扑到了白蕴棠的身上。
白子邺在白蕴棠的怀里腻歪了一会儿,便小手拉大手的将白子邺拉到了书桌边,指着那稚气凌乱的字得意洋洋:“爹爹你看,这是娘亲教邺儿写的,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白蕴棠,捏着白子邺粉嫩嫩的脸颊,一个劲儿的夸奖着:“咱们邺儿写的字啊,最好看。”
白子邺一听来了劲,拉着白蕴棠坐在了依依的身边,自己手脚并用的爬坐在两人的中间,笑嘻嘻的抬头:“那爹爹和娘亲一同看邺儿写字,好不好?”
白蕴棠迟疑的看了一眼依依,依依无动于衷,只摸着白子邺的头浅浅的笑,白蕴棠便也沉默了,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自从自己班师回朝之日起,依依便对他爱理不理的,连话也不愿跟他说。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白子邺见两人都不答话,便拉着依依的袖子撒娇:“娘亲,好不好嘛?”
依依无奈,只得说好。
两人便一同陪着白子邺在书桌上写写画画,依依温和专心的看着白子邺的“佳作”一点一点的布满那原本雪白的纸,觉得自豪又满足。白蕴棠的目光却从那雪白的纸上一寸一寸,悄无声息的移到了依依眉目如画的脸上,心有所思。
终究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明日宫中设宴,庆我获胜归来,皇上的意思,百官齐乐,带上家眷,到底热闹些。所以明日你同我去一趟。”
“不行!”依依赶紧拒绝:“我还要照顾邺儿,抽不来身的。况且宫中规矩我并不晓得,万一行差将错,可如何是好?不如……”依依看了一眼白蕴棠,又忙撇开了头,“不如你带夕凤夫人一同去吧,她举止有度,总比我好些。”
白蕴棠闻言忽然冷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依依踌躇了半天,也不晓得该怎样往下说,见白蕴棠虽不高兴,却也不似往常般甩袖而走,倒像是在憋着怒气等着依依的回答。
依依猛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那日夕凤夫人前来,我瞧着她同邺儿虽长久未见,感情却是甚好。如今邺儿越发的大了,总不能同生母总是分隔,倘若……倘若你愿意,不如将夕凤夫人接进府里来,也好过总受相思之苦。”
白蕴棠没听明白依依的意思,挑挑眉,不可置信的看着依依问:“你是说,将夕凤接过来共同侍奉我?”
“当然不是!”依依的声音大了好几倍,她有些嫌弃的看着白蕴棠,又有些心虚气短的说:“你可以休了我,如此一来,夕凤夫人自然就成了将军府的夫人。”
见白蕴棠微有不悦,依依又解释:“你一直将夕凤夫人放在外面,除了考虑到她的身子,不就是还怕她在府中受委屈嘛!如今玉夫人已经没了,筝夫人也是体弱多病的,你再休了我,这府中,也就无人会欺负夕凤夫人了,你也应当会放心了。”
白蕴棠眯眼:“你考虑的倒是周全,只是不晓得,你是真心为夕凤考虑,还是借着夕凤为自己做打算?”
依依不好意思的笑:“话不能这么说,不过是两全其美而已!我虽不晓得皇上为何下旨教你娶我,可我晓得你娶我一定并非自愿,否则,你大约也不会如此恨我,处处看我不顺眼,连写封家书,都要羞辱我一次。如今我既不受你待见,你不如寻个由头休了我,好同夕凤夫人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依依苦口婆心一大翻理论,白蕴棠却是没听进去多少,对着依依讨好又渴望的脸,白蕴棠皱了皱眉头苦思,又十分疑惑的问:“我何时,借着家书羞辱你了?”
“还说没有!”依依一提到这个就非常生气,想她柳依依也是有原则有尊严的,怎么能任凭白蕴棠这般欺负。
依依说着从白子邺的手中夺过了笔,在纸上浩然写上四个大字:不日将归。
一想起这四个字,依依就是一把辛酸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曾经满心欢喜的拆开了一封不属于自己的信,还看见了那*裸长情的句子,想想都觉得脸红。他白蕴棠倒好,居然都不记得了。
白蕴棠看了看,却还是一脸无辜:“这确实是我写给你的信,我不过是想告知你我回家的日期,难道也有错?!”
白蕴棠无奈,女人的心思,当真教人猜不透。想起自己那日去见夕凤,也因为此事被夕凤好一顿说,白蕴棠便更是郁闷:女人整天,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依依撇过目光不愿看白蕴棠,闷闷不乐地沉着声音问:“那为何,要将写给李夫人的同我的装在一个信封里?你对她的温柔甜蜜,对我的简单直白,不是羞辱是什么?”
“这……?”白蕴棠讶异,原来这些天依依的冷脸相对,竟然是为了这个。白蕴棠无奈的摇摇头:这女人,真教人哭笑不得。可是再想想,心里居然涌出一丝丝的甜蜜。